第255章 鄉試(三)(1 / 2)

喬明淵一直睡到天蒙蒙亮才起,此時,正場的鼓鳴已經響過。

他坐起身來,先伸了個懶腰提了提神,隨後就起身將考箱裡的試卷盒子拿了出來,先看了一眼,並無人趁著他睡著動過手腳,便從行李箱裡翻出一個小布包掛在身上,將考卷放入其中,掛著東西去洗了一把臉。旁人見他如此,不免覺得他瘋了——盥洗槽那邊水汽濕重,若是落了水在試卷上,這次鄉試就白來了,又是個傻子?

可瞧著形容又不像!

喬明淵辦事很有條理,一舉一動都不緊不慢,去洗了臉回來,用乾布擦了手,才從布包裡拿出了那放著試卷的收納盒子。

喔,原來是有這玩意!

留心看他的人見他衣襟濕了些許,那掛在身前的布袋也濡濕了些,那盒子卻乾燥,不免嘖嘖稱奇。

喬明淵算是這一次鄉試考場上最令人瞠目結舌、怪玩意最多的考生了!

他完全是一個異類。

不單單是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多,形容更是引人注目——昨夜發下考卷,絕大多數的考生都點了燭火連夜作答,這片考區隻喬明淵一人蒙頭大睡。今兒醒來,考生們個個蓬頭垛麵,臉上有被燭火熏出的煙黑,眼窩甚至穢物迷蒙,神色萎靡,唯有喬明淵精神抖擻,白麵皮還泛著紅潤光澤,往那裡一站,連衙役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因為這,奠定了喬明淵在這片考區及衙役心裡的第一印象——

他必定是個酒囊飯袋,走個形式過場的!

等喬明淵從考箱裡再拿出他的小火和銅鍋開始熬粥煮飯時,其他人的這個想法就更堅定了。

早飯是煮的米粥,米是昨晚提前泡好的,方便今天煮起來快速方便;配菜還是泡菜下辣椒油和花生米,慕綰綰說早上要吃雞蛋,他便煎了一個。如此又吃了一頓,將東西收拾好,號軍也來說不準再走動,所有人便都回了號舍。

喬明淵在木板桌前坐了片刻,等心氣定了,才拿出考卷。

昨夜匆匆過了一遍試題,他並未作答,心裡卻有腹稿,也知道試卷的難度,又過了一遍試卷後,將試卷放回收納盒中,抽出配發的草稿紙。

他是第一次來鄉試這樣的場合,心中對這場科舉存著莫大的敬意。鄉試發的稿紙質量極好,都趕得上明陽學館用來印卷的紙張了,他愛不釋手的摸了摸。草稿紙跟試卷紙不一樣,試卷紙每個考生隻有一份,七體供給考生二十一張,寫錯或寫廢一個字,整份試卷都完了,草稿紙卻發了二十多張,且不收回,寫錯了就丟不可惜。

鋪平稿紙,磨墨,喬明淵執筆開始寫了起來。

他一直寫到手腕酸疼,才停了筆歇息。

此時,外麵已到了換防的時候,先前那一撥號軍離開考區,另一波號軍走了進來。

喬明淵沒瞧見,兩撥號軍的人交錯而過時,其中兩人眼神交流了一番,並壓低了聲音說了句話:

“盯好。”

那號軍點了點頭,也沒走太遠,就站在喬明淵號舍對麵,緊緊的看著那一處地方。

他直挺挺的站著不動,一時半會兒沒覺得有啥,沒多久,見有人覺出不對來。須知考場之上,號軍一旦緊緊站在一個地方或盯著一個人,就意味著號軍發現了什麼端倪。考場上的端倪不外乎是作弊,因此,那號軍周圍的幾個號舍的人都十分緊張。

本該是被盯著的喬明淵最緊張,可他寫得投入,竟完全沒反應過來。

喬明淵一口氣寫了兩個多時辰,四書題寫完才停了筆。

當然,並不是寫在是試卷上,而是寫在稿紙上,等全部寫完了再謄寫,就不容易寫錯,有什麼塗塗改改的也方便。

寫完了四書題,喬明淵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哢擦響了一下,他舒服得直想歎氣。

麵對著他站的號軍早注意到他起了身,一雙眼睛更是瞪圓了。

如此一來,可苦了周圍號舍的人,膽子小的考生臉色發白,生怕是自己哪裡沒做好,尤其是號軍腳邊那個號舍的學子,臉皮煞白全是冷汗,一雙手一直抖,眼見著一張稿紙上全是黑點,大約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喬明淵後知後覺的停住了手。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帶著打量和冷銳,他迎著視線看向了號軍。

號軍見他看過來,很快轉開了目光。

喬明淵順勢低頭,長睫毛垂下,遮住了眸中的神思。

通山書院學了五個月,也並非是白學的,這五個月來發生的種種,有些令喬明淵難忘。雖說都不是大事,可同衛輕軒通信,恩師總從中提點他一些,他心思透著呢。來之前衛輕軒就來信跟他說,鄉試大概不會太平,讓他自己小心,他琢磨一二,其實恩師還是說錯了,不是鄉試不太平,而是打他中了小三元開始,科舉之路就不會平坦了。

一個小三元的農家子,沒有背景,沒有來曆,身上卻係了通山書院一脈的人力,有人給他送銀子拉攏他,自然就會有人想處之而後快。

喬明淵整了整心緒,將草稿紙收入收納盒,照舊放在胸前的布袋裡,便又合身躺下歇息。

現在還不能隨意走動,等了大約兩炷香,才聽見鳴鐘,意味著可以休息、進食和入廁了,他才從睡袋裡出來。

中午飯還是自己做,他沒再煮粥,帶來的米不多,還要再吃兩天,得省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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