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息了一句。
不用說,此人定是曾經的廷尉大人、如今的通政司左使,慕綰綰這具身體的親爹慕青易!
那麼,他身邊的人是……
慕綰綰身軀一顫,眼波落在慕青易身邊的男子身上,方才略看了一眼他的五官,還沒覺得什麼,此時再看,那眉那眼,無一處不是當初故人的影子,正跟前世兄長慕之遙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當年兄長將她炸死在實驗室的時候已年過四十,而眼前人不過三十上下,歲月還不曾讓他顯得蒼老而已。
她一把握住了身邊喬明淵的手,唇瓣上下抖動,半天喃喃自語出一個字:“哥……”
她聲音不大,馬車裡的人沒聽清楚,身邊的喬明淵和福寶聽了個明明白白。喬明淵尚且沒反應過來,福寶已經大叫了一聲:“舅舅!”
這還是喬鬆嶽教他的,今日出門的時候福寶問去做什麼,慕綰綰沒回答,喬鬆嶽在一旁說是去接舅舅。
於是福寶就知道了,娘的哥哥,就是他的舅舅。
因此,聽到慕綰綰喊了一聲哥,他就高興的大喊了一聲舅舅,喊完目光灼灼的看向車廂裡,要不是慕綰綰拉著他,早已撒丫子往那馬車跟前湊。
清脆的童聲,登時將馬車裡兩人的沉思打斷。
慕青易的目光從城牆上移到福寶身上,尚且還帶了幾分迷茫,然後他又將目光移到慕綰綰身上,隻看了一眼,方才還虛弱得起不來身的老人一把推開身邊的兒子,不知從何處生出力氣,就往車廂外爬去。
“你是,我的綰綰?”
老人的聲音不大,語氣裡卻已十分肯定。
車外那年輕姑娘的眉眼跟故去的妻子很像,像極了,他幾乎是立即想起當年新婚時妻子也是這般挽著頭發,大兒子跟福寶一樣大的時候,妻子的音容笑貌跟眼前人一模一樣!先前來接他們的金刀衛說,家中女眷已經儘數沒了,隻找到他的幺女,他一路回來都在想女兒長成了什麼樣子,萬萬沒想到還沒入城就見到了人!更沒想到,這孩子長得那麼像亡妻!
聽得那孩子一聲舅舅,他的手一抖……女兒已經嫁人了?
當年離開的時候,那孩子才虛歲六歲啊!
身後,慕之遙忙扶住慕青易的肩膀:“爹,您慢點,小心身子骨!”
話音未落,因為情緒激動,慕青易一手撐著車廂,一手虛掩在唇角,已經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停都停不下來。
慕綰綰稍稍壓住激動的心,上前走了兩步:“您還認得我嗎?”
“怎麼會不認得?”慕青易喃喃自語,手在車廂上比劃:“當初爹跟你分開的時候,你才這麼高,你拉著我的衣擺哭著說帶你走,衙役不耐煩的將你扯開,甩在地上,當時爹的心就像被人紮了幾十把刀子。兒啊,這些年來爹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你們……”
說到後來,慕青易已嚎啕大哭起來。
當初分開的那一幕在眼前重新出來,妻子盈滿淚珠的臉龐,那一眼就是永彆;而當初拉著他的衣袖痛哭的小幺女,如今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時光不在!
一去不回啊!
慕青易心中的痛楚乍然被撕裂,想起在京北收到聖旨,昭告天下沉冤得雪的喜悅和激動,想起聽到金刀衛轉述家中女眷離世的離世、悲慘的悲慘,想起在京北服役的苦楚,如今他苦儘甘來,得回京城,卻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一路過來還沒看到親人,他隻心中鈍痛,而現在見到了早已改頭換麵的女兒,那種相逢不相識的感覺真正讓人痛心。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隻見慕青易臉色一變,抓著車廂的手忽而用力,便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暗紅的血液落在車廂上,慕之遙嚇得大喊了一聲:“爹,你怎麼了?”
這輛馬車後還跟著幾輛車,俱是被流放在外回歸的慕家人。當初慕家也算人口龐大,如今回來的隻三輛馬車,而且大多是老年人,青年人不過一二,可以想見當初流放的那些孩子活下來的並不多。聽見前車慕之遙緊張的叫喊,後麵便有人掀開車簾探出頭來問話。
“哥,怎麼了?”
“你爹怎樣?”
連著有人問,第二輛車是個青年人,後麵一輛車卻是跟慕青易年紀差不多的老人,俱都是擔心慕青易的身體。,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