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批條之後,男人跟來青的妹子說了會兒話,他妹子張羅著替男人收拾了兩套衣服,全家都一起出來了,送男人和來青去箕陵府。來青是坐著牛車來的,上了牛車,男人臉色沉靜下來,攏著手坐在那兒,跟來青沒什麼呢話說,像是在想事情。
來青想著這是細作,又想自己家將妹子嫁給了一個細作,妹子這一輩子的人生算是毀了,心裡又恨又氣又無奈,跟他也沒話說。
兩人沉默著坐到箕陵府,到了府城,來青將人送到了神隱軍軍營。
有批條嘛,男人很順利的用朱河這個名字從了軍。
來青鬆了口氣,忙著回去跟大人複命。
這邊,朱河進了軍營就被安排下去了,當然都是事先準備好的,他給安插到了聶光磊身邊。朱河一看給他安排的崗位是聶光磊的親衛,登時就笑了。他知道在大盛有關係的人總能得到很好的任用,心裡想他那大舅子對他著實不錯,這位置多半也是大舅子走的知府大人的關係找來的。如此一想,便覺得自己這一次的任務完成得十分順利。
他沒起疑心,當即跟在了聶光磊的身邊做事情。
羌吾人辦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準則,比如認死理、執行力強,聶光磊心裡明知道他是細作,但看他令行禁止的做得又快又好,還挺感歎的。
但他是個大老粗嘛,旁人總覺得他最好欺負,過了十來天,他便故意賣了個破綻給朱河。
抓捕細節自不必說,朱河從聶光磊那得知軍事圖放在哪兒,趁著夜色就想偷出來看看,結果被抓個人贓俱獲。
到這時候朱河還沒想明白自己是落了圈套,他還以為是自己辦事不利呢。
等到被帶到喬明淵跟前,軍中三座大山往他跟前一坐,開始細細審問起他來,他才知道事情不對勁,不過那時候已經晚了。
喬明淵審訊一向有自己的手腕和辦法,羌吾細作嘴巴咬得很死,一個字都不肯吐露。最終還是讓喬明淵抓到了他的軟肋,走的是親情的老路子,才攻破了朱河的心理防線:“你做這些事情對得起來青一家嗎?來青他妹子小橘性子溫柔,對你又百依百順,你兩成親到現在,她早晚都將你照料得妥妥帖帖,你在羌吾時居無定所,如今有了個家,舍得就說不要了?”
朱河沉默片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還真彆說,來到大盛這段時日是他一輩子裡少有的快樂時光,來青一家對他極好,他投奔到這家之後,感受到了中原人的熱情和溫暖。
尤其是他新娶的妻子,那個叫小橘的溫柔女孩,她笑起來眉眼彎彎,說話聲音柔柔的,總讓他心裡軟軟的,他甚至想過要為了這個女人一輩子都留在大盛。
可他不能啊!
他出發的時候跟元帥立了軍令狀的,他家中老母也被扣在王庭,總不能娶了媳婦就忘了娘。
朱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停都停不下來。
喬明淵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說:“你不肯說出這些事情,要真是擔心家中老母親,如果我能承諾我有辦法替你救出你家中老母呢?”
“不可能的。”朱河說:“他們不可能放我老母親離開的。我母親不認字,不認路,沒我帶著,她根本走不出草原。”
“你隻負責說,成與不成我會想辦法。”喬明淵說。
朱河沉默了很久。
他內心在掙紮,在猶豫。一麵是母親和媳婦,一麵是將他養大的國家,他本不該為了女人舍掉家國,可他又難以忘掉這份情感。尤其是他心裡隱秘的角落還藏著最大的秘密。
旁人不知道,喬明淵卻也猜出了幾分:“朱河,你本就不是羌吾人,你母親也不是羌吾人,你們一家原本生活在漢達城,當初漢達城被羌吾人攻破時,你們全家被羌吾人所殺,你母親被羌吾人劫奪到了羌吾,在羌吾生下的你。所以你身上有大盛的血統,你的長相混在大盛人之中不會被人發現。羌吾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選你做了細作的。對不對?”
朱河臉色發白,他眼眸深深,盯著喬明淵看。
恐懼從骨頭裡透出來,朱河定定的看著喬明淵,這箕陵知府莫不是神仙下凡,能猜得到人心裡在想什麼嗎?
事實上,情況跟喬明淵猜得差不多,他母親的確是大盛人,當年漢達城破的時候被羌吾的一個將軍看中,擄回去做了那將軍的小妾。朱河出生在將軍府,但從小到大,羌吾人沒將他當成是將軍府的少爺。他母親是大盛人,在羌吾人眼裡,他是卑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