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香樟(2 / 2)

夜望燈 沒齒痕 8133 字 4個月前

楚珂極力抻手去夠那腰牌,卻被寧展側身避過。素白輕衫從手裡堪堪滑走,她不肯放棄,依然空懸兩臂。

“少君,你會救他的,對不對?對不對?”

寧展並不回應,隻站著一把一把試那串鎖匙。

其實他大可出腳踹開此門,或是拔劍砍爛掛鎖,但步千弈若真敢問他要人,他還得搬出大理寺玩忽職守的由頭,而非誰來劫獄這樣明著決裂兩州的說法。

“他們......”

楚珂淚如雨落,顧不上抹臉,心在寧展的沉默裡發顫。

“他們......到底要給衛子昀判什麼罪?衛子昀會去哪裡?少君,您是不是要......要裁汰他了?”

哢嗒。

掛鎖卸下,楚珂來不及起身,跪地膝行撲去。她本欲將那腰牌穩在掌心,看個仔細,不意伸手一抓,竟整塊兒帶了下來。

“少、少君......”楚珂手足無措,捧著玉牌要還與寧展,“我不是有意!”

寧展仍側身躲開,仿佛那是件不詳之物。

“你不是早盯上這東西了嗎。”他望向高牆窄窗,外邊雷雨不減,“現下到手了,為何又不肯收。”

楚珂聽得出,寧展對她的不滿,不亞於她對寧展的成見。

她膝骨壓著凹凸不平的磚,與寧展隔開半臂,雙手托起腰牌,低頭道:“請少君,救衛子昀一命......”

“你以為這是什麼。”

寧展背身而立,聲氣低緩,令人聽不出喜怒。

“本君把它送給你,你去向墨川大家、向步溪微王求衛子昀的命,看他們瞧不瞧這東西一眼。”

“我......”楚珂話音愈來愈淺,像是被人摁入泥塘的嗚咽,“民女無能。”

“無能?”寧展稍稍側首,好像看不見楚珂的狼狽,“無能你在這牢裡裝什麼人精。你覺得混過了大理寺審訊,就高枕無憂了?你當自己很聰明?”

寧展麵對著眼前的楚珂,罵的卻是曾經的自己。

彼時,他尚與初至步溪集鎮的楚珂一般年紀。比之他欲蓋彌彰扯下的謊,楚珂胡言亂道的供詞不過如是。

楚珂未抬頭就急著坦白:“他說!他說,把那些世家子的醃臢,還有我與他的關聯瞞下來,我才能無事!他說......若是我也被墨川盯上,主家便不會救他了——”

“他說,他說!”寧展猛然回身,拂袖道:“那他當初讓你走,你為何不走?”

寧展按捺不下,幸而周遭四室皆空。

“少君!”楚珂忙不迭挪動膝蓋,遞上腰牌,顫聲道:“你能救衛子昀的,對不對?他一直說主家待他——”

“他走了。”寧展目不轉睛地盯著腰牌,打斷道。

“真的!”楚珂不敢想衛子昀的歸宿,卻不禁期待,“去哪裡了?”

“沒了,死了,入土了。”寧展兀自抽回腰牌,“滿意嗎?”

死了?

那個頂天立地、無所不能及的衛子昀,死了?

楚珂兩臂猶然高舉,宛如盛滿她希冀的牌子還在手裡。

窄窗外豪雨打葉。

簌簌、簌簌......

她被飛速帶回渾身濕透的落湯雞麵前。

-

“衛子昀!你又在搞慫過(做什麼)啊!”

楚珂在家裡餓得肚子亂叫。

她原以為突如其來的雷雨把衛子昀困在哪處,人一時半刻趕不回來。然衛子昀不僅把自己淋成了打橫挪移的落湯蟹,還拖回來一株沾泥帶水的“參天大樹”。

若這樹立起來,種進土裡,至多能比衛子昀高上幾個頭。故而,是小鳥兒獨有的參天大樹。

什的銀喉長尾雀,楚珂未曾提起,衛子昀也不甚清楚。他隻知道,自己悉心喂養了將近五年的鳥兒,現今仍是小矮子一個。

他日複一日給楚珂滋補膳食,好容易補出來幾兩肉,全長臉上了。

到頭來,楚珂胃口是大了,臉是圓了,眼睛也炯炯有神,但一雙手腳照樣近似衛子昀單手即可折斷的細竿。

衛子昀將香樟樹擱置在小院房簷下,又照著楚珂化形後的身段對香樟丈量了好幾回,這才心滿意足撣著雨水進屋,帶上門。

楚珂追在衛子昀身後,一著急就愛蹦些衛子昀聽不懂的鳥語。

“衛子昀,你就教我燒飯能抹樣(怎樣)啊,天天正暫子(這麼晚),我——”

衛子昀蹲在盆邊擦汗洗臉,無暇看楚珂,直截道:“說人話。”

楚珂幾步躥到衛子昀對麵,兩手叉腰。

“教我燒飯!”

衛子昀抬起埋進粗布的臉,看看楚珂,再瞟向灶台,不禁樂出聲:“你還不及那鐵鍋擺得高,連裡頭放的什麼東西都瞧不見,燒哪門子飯?”

不待楚珂發作,他從懷裡掏出兩堆香噴噴的油紙,在楚珂眼前揮了揮。

一見那焦黃的油紙,楚珂便不由咽口水,即使餓得兩眼發昏,亦然手腳並用,跳起來搶。

楚珂也不明白,為何衛子昀自己淋成那般德行,卻總能把兩堆油紙護得完整——管他了,這可是玉米餅!比雞鴨牛羊,滋味不知美多少!

是掛上鉤子,就能吊著小鳥兒連追三四裡都不帶歇氣兒的玉米餅。

他今日進城複命,料想無暇生火做飯,於是路上買了兩袋子將出爐的餅。衛子昀了解楚珂最饞這個,可惜這會子拿在手裡,不怎麼熱乎了。

楚珂倒是一如既往,捧著餅吃得香,不多時就沾了滿嘴油花。

她心情大好,以致衛子昀沒費多少口舌,便說服楚珂應了讓他擴高屋子、且把外頭那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