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雪狼(2 / 2)

夜望燈 沒齒痕 4921 字 2個月前

“分明是來給她添亂的。那盒作為謝禮的糕點,綿軟,香甜。我當時以為,這便是世間極品,天上的美味。

“後來,我學街邊的匠人,為她編了隻小紙鳶。我卻跟她說,紙鳶是我偷著買的,讓家中凶巴巴的父親瞧見,要挨鞭子,雨妹妹立刻答應替我收著。她在山莊,我在州學,兩邊的先生散了堂,我們便約在山腳放紙鳶。我做的紙鳶很破,不堪入目,也根本飛不起來。她沒有怨,反把那摔得不成樣的玩意當寶貝帶回莊子,藏進屋裡。

“可是。”

步千弈斂了目光,澀聲道。

“後來,再後來......我是說從今往後,不管怎樣,我收不到桂花糕了。對嗎?”

寧佳與和步千弈相交十年,在對方臉上,見過小孩口中“凶巴巴的父親”留下一掌紅印;見過弈祇君英姿颯颯、負傷凱旋,雙頰爬滿的熱血;見過步溪世子深孚眾望,那錦袍玉帶隱去的狼子野心。

她獨沒見過此際,泫然難抑的淚,滴落石桌,輕叩門扉。

“青......”寧佳與道,“我既喚了十年的哥哥,便是真心把青哥哥當作兄長。兄長想要吃食,我哪有不應的道理?”

“但是小雨,我——”

步千弈業已顧不上往日從容,雪狼隱匿數載的長尾瞬時暴露其後。

寧佳與看著猝然揚起的狼尾,愣怔結舌。她知道步千弈是雪狼,卻從未親眼見過。

玄灰的長絨精神抖擻,像在驕傲展示華麗而威嚴的毛色,與落淚的步千弈同體不同心,瞧來十分割裂。

步千弈麵色微慍,引手一揮,洋洋自得的狼尾蔫了下去,重複道:“小雨。”

“哥哥。”寧佳與明白步千弈並非有意為之,遂很快平複,“哥哥為何不依著先前那般喚我了?從前的稱謂就很好,日後也無須改換。”

“......為何?”步千弈輕聲道。

他自信有成百的緣由和苦衷可以勸動寧佳與,而當下這時節,偏偏一個都不能說,隻能蒼白追問。

“小時候,青哥哥未與我言明那位父親。好在我們心有靈犀。”

寧佳與笑得淺,依稀還是昔日替步千弈藏紙鳶的小姑娘。

“青哥哥相信我能猜到,我也真的猜到了。從前如是,我以為哥哥習慣了,而今又何苦要與我分辯個所以然呢?”

從前如是。

步千弈絕口不提他與其父身份,寧佳與亦無心盤問,二人僅做彼此形影不離的同伴。

隻是日子一天擠著一天,圍在步千弈身邊的大官小吏愈來愈多。他抽不開身,那一襲四季常青的衣裝,也從素軟緞換作雨花錦。

儘管寧佳與早有預料,卻實在沒法裝成傻子,權當步千弈草草與她交代過了。

而今亦然。

步千弈年近弱冠,婚娶之事如在咫尺。假使步千弈想娶、寧佳與肯嫁,有步長微在,二人這婚就決計沒可能。

步長微身為一州君主,之所以將王儲婚事指得那般兒戲,是為明麵上借私宴替步千弈表白情意,實則刺探二人是否像流言所傳那般兩心相悅。

寧佳與應下,步長微大可以“諸事匆忙、容後再議”敷衍過去。

寧佳與回絕,步長微正好搬出所謂的“聽聞”。

寧展同寧佳與之間是何乾係不重要,將他們患難與共的佳話廣而告之,便能把步千弈擇出來。

至於寧展那番莫名其妙的配合,是步長微意料之外的收獲。

步長微此舉,若非忌憚寧佳與身份不明,就是純粹看她不合眼。哪怕步千弈情願為寧佳與一刀了結步長微,她對步千弈,從頭到尾都沒有那份情。

樁樁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