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掌北司內侍監[2]的嘴?
誰又情願違步世子之命不從?
誠然,步千弈自幼獨行其是,慣不親人。可對步溪臣民而言,他是明擺的好心腸。
步世子平日沒少遣人四處站崗,尤其是常替他出麵的那位白公子。白公子領著手下幫襯各家排難解紛,諸般雜事,小至偷雞摸狗、大至含冤入獄,一應竭誠以待。
誰能料到步世子今次何故如此,竟要當眾掌微王身邊紅人的嘴。
底下不聲不響,實則有人悲酸有人喜。
庸才得了周連恩惠,為之提心吊膽;重臣看不得閹人狐假虎威,為之更景仰步千弈高大。
若是那等眼皮子淺的內侍跪在殿前,興許真就死撐著盼恩主出手相救了,遑論是坐到周連這個位上的人。一旦有了自個兒的派頭,在這些時常求他辦事的小吏麵前,根本丟不起臉。
眾人腦內千愁萬喜奔過,金鸞殿卻靜默不過須臾,殿上隨即傳開一聲清響。
啪。
百官聞聲手顫,但無人抬頭。
啪。啪。啪——
殿內悄寂,襯得這益加乾脆的聲響清晰無比。
群臣心生敬畏,暗想究竟是哪位“忠勇”當了這衝鋒陷陣的頭兵?
個彆埋首窺探,竟瞟見周連跪在步千弈腳邊,上身幾近貼地,一掌、一掌往自己臉上狠狠招呼!
步千弈不放話,周連便不停手,步長微的臉時陰時晴。
啪!啪!啪——
算著老宦差不離被自己扇出血了,步千弈終於說:“停。”
他眼底涼意不減,不屑去瞥磕頭叩恩的周連,略顯厭惡道:“既知年事已高,該將你的賊鼠尾巴夾緊。”
不知處於什麼考慮,步千弈把後邊那句“少出來丟人現眼”收了回去。
“父王,兒臣給您請安。”他轉向步長微,頷首道,而後原地站定,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左右一盞茶的工夫,眾臣心中大起大落,讓人一時不知是期望步世子上朝議政好,還是深居簡出好。
步長微倒是對這突兀的請安十分受用,遂牽過步千弈,細細端量。總歸農夫鬥殺案今日是不能達成共識了,他笑著宣了退朝。
步千弈在此,兼之周連掌嘴一事,誰敢造次?俱是呼罷“萬萬歲”便躬身退走。
對長子,步長微寬縱歸寬縱,該關心的地方一點兒沒少了解。步千弈此番進宮,應不止是向他請安及出席會麵這樣簡單。
“千弈,與父王說說,究竟出了何事?”步長微親和道,“可是你那山莊上錢糧不足了?”
步千弈再三措辭,堅定道:“請父王為步溪做主,為兒臣做主。”
步長微極少聽步千弈有求於他,不禁情急:“無論何事,你且安心道來,為父做了這個主!”
“是農夫鬥殺案。衛氏究竟如何,兒臣不知。但獄中那位嫌犯楚氏,”步千弈道,“絕不能受他牽連。否則墨川或將這賬同算在步溪頭上。”
步長微神色凝重,道:“千弈,你可有能供楚氏脫罪的實證?”
“衛氏家中有一株移栽的香樟,便是墨川大家那七位闖入所毀,左鄰右舍皆是人證,白歌已將新的供詞取回大理寺抄錄。另外,衛氏動手時,兒臣亦在當場,親眼所見。楚氏不曾參與行凶,且衛氏對自身罪行供認不諱。”
步千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