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收到大長公主傳來的消息, 驚訝不已。
上輩子南齊帝薨了之後,他進京奔喪, 原本就是有備而來,這才趁著元奕還未舉行登基大典,逼宮奪位。
不過這輩子許多事情與上輩子大為不同, 他痛定思痛之際, 進京麵聖也做了萬全的準備, 帶足了人手, 以防萬一。
他的幕僚鬱敬儀請示:“主上, 現在怎麼辦?”
二皇子吐出一口濁氣:“那就彆怪我心狠了!”一麵下令星夜兼程,一麵派人急速進京聯絡元蘅以及京中萬氏一族的官員, 準備大事。
對於普通百姓而言, 時間的流逝猶如靜水深流, 日升日落,緩慢而無知覺。但對於監國的皇太孫來說, 每時每刻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內有朝臣結黨營私, 外有藩王虎視眈眈,手頭還有千百件大事等著他去決斷,當真是焦頭爛額。
在此情況之下,東宮官員之間還對於如何處置元閬有著巨大的分歧。
傍晚時分, 東宮官員齊聚皇太孫處商議大事。
太子太師翁閒鶴主張對湘王實行“一經入京便當場擊殺,免除後患”的策略,而太子詹事彥子澄則大加反對:“湘王是奉旨入京, 至少要讓他麵見陛下,或由禁騎司出麵拘捕審查,給天下人一個交待,不然外麵豈不要傳殿下尚未……便骨肉相殘,豈不有損殿下名聲?”
翁閒鶴冷笑一聲:“書生之言!此等生死大事,先下手為強,何用給天下人交待?”
彥子澄據理力爭,翁閒鶴寸步不讓,兩人當著皇太孫的麵吵的不可開交。
皇太孫說到底不過才是十七歲的少年郎,就算是監國也有老臣周旋調度,他也尚在學習治國方略,麵對此等情況隻能兩邊安撫:“兩位都彆吵了!”
翁閒鶴一把年紀脾氣恁大,內心也覺得皇太孫空有聰慧的名聲,但到底曆練未成,老臣子難道有些倚老賣老,再加之他的態度很有幾分討厭的對家經淮和稀泥的作派,口氣裡不免帶了出來:“殿下當真不肯聽老臣之言?”
元奕少年人的自尊不允許他被臣子輕視,況且他近來也很敏感,麵對堆積如山的奏折,時常惶恐不已,生怕自己行差踏錯難以服眾,越要求自己完美,內心便越是忐忑,隻不過都被他很好的掩飾了下來。
他不想被老臣子按著腦袋表態,顏子澄輔佐先太子元啟多年,幾乎是看著元奕長大,多少了解少年人的脾氣,況且翁閒鶴的態度多少失了恭敬之意,不由這位東宮屬官生氣:“翁太師,您這是逼迫殿下嗎?”
翁閒鶴見此情景,索性賭氣道:“臣的建議已經稟明殿下,若無事臣先告退了。”
他出得東宮,回身看時,彩霞滿天,將東宮映照的如同仙界殿閣,金碧輝煌,美輪美奐,卻不知夕陽下沉,便如猙獰巨獸,能吞噬人世間的一切。
翁閒鶴識趣離開,掌燈時分,顏子澄還在與元奕商議拘捕湘王之事,他提出:“穩妥起見,不如殿下派人請了唐掌事過來一起商議?按湘王的腳程,也就在明後日抵達。”
他們這頭送信的人還未離開,便聽得外麵有喧嘩之聲,有宮人匆匆來報:“殿下,湘王殿下求見。”
元奕震驚不已:“這麼快?”
顏子澄:“……在外麵?”
宮人:“已經有人引著湘王殿下過來了。”湘王暗中派人引誘皇帝服食大量丹藥乃皇家秘事,並未公開,是以宮人並不知其中緣由,還笑著稟報:“湘王殿下說許久未見太孫,便直接過來了。”
“不對啊殿下,按道理湘王不可能這麼快的。”他始感不妙。
許音未落,外麵腳步聲已經響起,元閬的聲音已經在庭院裡響起:“奕兒,分彆多時,皇叔甚是想念,便先過來與你一見。”
元奕連忙迎了出去:“二皇叔?”
但見元閬風塵仆仆而來,身後跟著四名護衛,一貫的笑意溫雅,還親熱的打量他,走近了在他肩上拍了兩下,親昵的說:“奕兒都當父親了,高了壯了。”
顏子澄與元奕交換了個驚疑不定的眼神,下一秒他便眼睜睜看著湘王身邊的趙奎袖中匕首寒光一閃,狠狠紮進了元奕的胸膛。
“殿下——”顏子澄萬萬沒料到湘王居然狠辣至斯,前一刻還在言笑晏晏的敘說思念之情,後一刻便舉刀相向。
元奕低頭,不可置信的注視著自己胸前不斷洇出血跡的傷口,有一刻他心裡生出無窮無儘的悔意——若是聽從翁相的建議該有多好啊。
然而來不及了,他緩緩向後倒去,視線裡是顏子澄驚慌失措而自責愧悔的麵孔,還有湘王麵無表情的臉,他的聲音忽遠忽近:“奕兒,你可彆怨皇叔心狠。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可千萬彆托生在皇家!”還有東宮侍衛宮人驚慌的聲音,兵器相交的聲音由遠而近,似乎是湘王帶來的殺了進來。
他的浩兒啊,也才出生幾個月而已。
他不甘的、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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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王入京之時,派人向大長公主送了消息。
她早就收拾停當,數著時間在窗前坐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