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人,被幾百隻異種包圍,就像幾隻羔羊誤入了狼群的棲息地。
就算這十幾隻羊有異能,也無法彌補雙方數量上的差距。
最前排的異種聞到了人味,爪子在地上摩擦蠢蠢欲動。
但他們卻如祝元洲預料的那樣撲上來,反而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等什麼。
直到一聲尖嘯響起。無形的音波在空氣中一圈圈擴散開,猶如一滴水滴進熱油中,瞬間引爆了所有壓抑的。
十幾道黑影同時躍起,又同時撞在了一道土牆上。
祝元洲衝那名土係異能者點點頭,振臂一呼“大家不要慌排好隊形跟我衝出去”
話音未落,那道土牆顫了顫,裂縫出現,又轟然倒塌。前後不超過三秒
祝元洲和其他人臉色齊變。
幾乎是瞬間的功夫,他們的身影就淹沒在異種大軍裡。
混亂中,一隻異種撲到祝元洲腳下,撕碎了他的褲管。
它的腦袋被祝元洲的風刃割下,鮮血噴射,屍體倒下。
然而緊接著,它的位置就被一頭新的異種取代
這樣的情況出現在隊伍的四麵八方。
異種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殺死一隻還有三隻
殺的越多就會越絕望
在場的都是經曆過大災變而活下來的人,他們的心智已經很堅強了。
但在此時,在異種的嘶吼聲中,還是有哭嚎聲響起。
那聲音裡無望牽動其他人的心,讓本就不高的士氣徹底低迷。
心已經動搖了,就算異能再強也堅持不了多久。
更何況這群人裡,輔助係的異能者占大半,隊形很快就被衝散。
祝元洲隻知道四麵八方都是異種。
這些貪婪的怪物興奮地盯著自己,紅色眼中倒映的不是昔日同胞的影子,而是對食物的渴望。
他的心中同樣充滿絕望,可這隻會讓他殺得更凶
隻期望在自己死前,能多抓點異種一起下地獄。
死吧
都去死吧
為什麼你們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你們偏偏會出現在他通往希望的道路上
如果沒有這群異種,再過一天一夜的功夫,他們就能和前來接應的方舟成員彙合了。
明明,前方就是一片光明的未來
祝元洲倒下了。
他的龍卷風這次甚至還沒能完全長大,就被幾隻異種用身體破壞掉。
他最後凝望這世界眼中,沒有看見任何亮光。
隻有壓抑灰暗的天空,還有數之不清的異種。
“噗嗤噗嗤”
一道紅影閃過,兩隻異種首尾相接地串在了一起,猶如被一根木棍串起的蠍子。
通紅的血柱從前麵那隻異種的嘴裡退出,蛇一樣地在空中扭動一下,再次盯上新的獵物。
血柱所過之處,隊友紛紛避讓,就連釋放的異能都下意識避開了這條血液之柱。
尹黎一把火燒掉了一隻異種的腦袋,目光複雜地掃過弟弟。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尹昭用血作戰,戰鬥力還出奇的強。
她不知道尹昭是如何挖掘出這種異能使用方法的,也不知道他花了多長時間去鍛煉。
上次異種襲擊基地時,尹黎隻是聽說,遠沒有現在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血液是生命之泉。
正常人總會對血有一種特彆的敬畏感。
按照正常的思維,也不會有人割破自己的動脈,就為了放出鮮血作戰。
現在看見尹昭這麼做,尹黎既欣慰又愧疚。
她總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弟弟,才會讓他用這種方式戰鬥。
作為水係異能者,他本來隻要躲在基地裡,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後勤人員就好。
現在真正的後勤人員都被他們護在身後,尹黎這種有戰鬥力的則頂在前麵,擋住異種的進攻。
基地的入口最終還是被異種們發現了。
但因為基地裡的人已事先躲進倉庫裡,並有所心理準備,所以大家並不慌亂。
分出兩個戰鬥人員盯住通風管道和其他方向,尹黎帶著其他人堵在倉庫入口處,殺掉任何一個敢探頭進來的異種。
當異種開始撓牆突破時,早就準備好的土係異能者上前,將被破壞的牆壁重新修補好。
因地形狹小,異種們不好施展,尹黎她們的異能控製也需要更加精妙。
這種情況下,尹昭非常靈活的“血蛇”就大放光彩。
它像一條真正的毒蛇一樣在異種腳下穿梭,雖然不能突破異種堅固的外骨骼,但隻要被它抓到機會進入體內,就一定會死
容羽蒼白著臉,麵無表情地坐在輪椅裡,右手手腕向上平放。
看似在專心致誌控製血液殺敵,實際內心充滿懊惱。
他本來還想找機會在這次異種進攻中“英勇犧牲”,沒想到提前得知情況的尹黎直接帶著他們固守在這個房間裡。
這間倉庫似乎就是為了這種情況準備的,四周牆壁建造得比普通房間更為堅固,通風口的鐵絲網也是加粗加固過的。
再加上有食物和清水儲存,就算沒有水係異能者,尹黎她們在這裡堅守半個月也完全可以。
在這種情況下,容羽要還是死了,那就不是英勇,而是蠢了。
一想到自己用這種方法“死遁”,就算最後任務評分能有a,容羽也無法接受。
這太傻了。
跟他的人設完全不符
偶像包袱一噸重的容羽隻能把心裡的蠢動按捺下去,繼續扮演一擊必殺的刺客角色。
最後結果沒什麼好說的。
在“地利”和“人和”兩方buff的加持下,尹黎等人贏得不算順利,但至少是活下來了。
度過最開始的進攻浪潮之後,尹黎甚至將固守通風口和門口的隊伍分成兩批,這樣來回輪換,讓每一個人都有充足的休息時間。
源源不斷的異種到底沒能壓過頑強抵抗的人類。
經過一天一夜的苦戰,它們最終在第二天淩晨離開。
當最後一隻異種倒下時,守在門口的尹黎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時的她滿身臭汗和汙血,頭發亂糟糟地糊在一起,被血塊粘成一團一團的,身上氣味就更加難聞了。
她卻絲毫不在意,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起來。
其他人被這份笑容傳染,一個個放鬆倒下,陸續放聲大笑。
他們活下來了。
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活下來了
門外異種的屍體已堆得有一人高,通道更是被堵得死死的。
淤積的汙血無處可流,已經一路蔓延進倉庫,把倉庫裡的地麵也染紅。
靴子在上麵用力踩一腳,就會留下一道柔軟的腳印,印跡裡的凹陷處迅速被漲出的血水填滿。
凡是參與過戰鬥的人已經數不清自己殺了多少異種。
到最後,他們的大腦已經失去了對數量的掌控,隻是身體在機械地運動
聚集異能,看到異種,放出。再聚集異能
殺到麻木,殺到吐。
現在終於可以停下了。
有的人,笑著笑著就翻過身乾嘔起來。
既是心理因素,也是異能使用過度。
容羽沒吐。
他隻是合著眼,懶洋洋靠在輪椅裡歇息。
實際上,在彆人可以徹底放鬆的這個時候,他的異能依然在運作,因為他要保證他手上的傷口不會血崩。
不然沒死在異種嘴裡,反而在戰後噴血而死也太搞笑了。
這個死法,容羽也不能接受。
尹黎也沒吐。
她癱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力氣恢複了一點兒,便強撐著起身,招呼還有力氣的人去清理那些堵門的屍體。
光是這份工作量就不小了。
用火燒,用腳踢,用手扔中間還停下片刻返回倉庫吃了個午飯一直忙到當天下午,才勉強清出一條出去的路。
這時候,“希望”堡壘的人才發現他們能活下來是有多幸運。
除了倉庫以外的房間,基本都已損毀。其中一半已經坍陷到無法住人,一些通道也塌陷堵死,無法通過。
長時間戰鬥固然辛苦,但更辛苦的是戰後重建。
幾個後勤人員看見他們呆了兩年的家園變成這個樣子,心情一落千丈。
尹黎隻能拍手鼓勵他們“隻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房間能重建,基地也能重起,隻要我們還活著。”
如此一來,大家才強打起精神,在廢墟中翻翻找找,看能不能找出一些還能用的工具。
尹昭自己推著輪椅徑直找到某間屋子。
房間在醫療室旁,和醫療室內的情況一樣,天花板已經整個垮掉。
尹昭隻能停在門口,因為房間裡已被泥石全部堵死。
他彎下腰,捏起一撮紅土撚了撚,從土裡擠出了一點血。
“學長”顧仙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尹昭甩掉指尖的泥土。
顧仙儀一臉疑問“你走錯了嗎,醫療室在這邊啊。”
“嗯。”尹昭慢慢駛過去。
顧仙儀突然想起什麼“你是來看那隻異種的嗎早被壓死了吧。”
“沒有。”
“咦”
尹昭摩挲著指尖已經乾掉的血漬,緩緩笑了起來“它被它的同伴們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