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勾勾盯住元錦。
良久,板著臉一揮小手,兩句屍體憑空消失。
他哼了一聲:“遲早你會心甘情願地求我。”
“我確實是誠心誠意地向饅頭神祈禱的。”
元錦撈起一瓢清亮的井水洗手,待搓紅了皮,她小心翼翼撿起灑落在地上的饅頭。
怨鬼點腳,落到牆頭,俯視表情滿足的她,嫌棄道:“幾個臟饅頭,你倒是當成寶,能不能有點追求。”
元錦小跑進不遠處的柴房,從柴山下拖出自己的小包袱,將抱了滿懷的饅頭全放進去存著。
做完一切,她探出小腦袋回答不染凡塵的神明:“這叫高瞻遠矚,以備不時之需。說不定有人會因為一個搜饅頭活命。”
她縮回身,把裝得滿滿當當的小包袱再次塞進柴山下,方出門抱起暈倒的黑皮狗:
“偉大的饅頭神,我真心實意地求你,救救小黑。”
救自己的死對頭?
怨鬼來了興致:“你想好了,真要救他?”
元錦撫摸小黑皮毛稀疏的背脊:“小黑伴了我一段時日,我們一起被拴,一起被石子砸,一起吃飯。”
怨鬼挑眉。
這兩死對頭還挺溫情。
然而這想法沒維持多久。
元錦繼續說:“倘若它沒了,就沒人替我擋災了。”
言語冷酷,落到黑皮狗身上的眸光卻似水柔情。
溫柔的殘忍。
怨鬼欣賞她的誠實:“如你所願。”
話音剛落,黑皮狗就睜開眼。元錦還來不及喜悅,黑皮狗就本能地咬住她的手臂。
怨鬼坐下,撐著下巴搖晃小短腿,看戲。
黑皮狗的身體裡寄居了羅刹的神魂。
他與元錦,相逢即死鬥,輸者被對方吞噬。
所以他們誰都輸不起。
但元錦的心願被滿足得越多,她就越沉溺美夢,消磨意誌。
因此,如今剛醒來的羅刹,才會憑著本能攻擊神魂變弱的她。
怨鬼坐等鹿死誰手,哪知將將過一會兒,遠處飄來風鈴脆響。
叮鈴鈴——
元錦唰地變了臉色,因為揍人而稍顯紅潤的小臉立即慘白。
明明被黑皮狗咬住,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怨鬼無所不曉,自然知道原因。
風鈴聲俞近,他惡劣笑道:“求我。”
“心悅誠服地求。”
——最好折了你的脊梁與傲骨。
可元錦垂下了頭,與之前把尊嚴拋到腦後虔誠祈禱的模樣截然不同。
她揉捏著黑皮狗的耳朵,乾涸起皮的唇抿成一條線,散落的碎發遮住半張臉,打下濃重的陰影。
怨鬼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兩人陷入詭異的沉默。
那廂,風鈴搖曳,如泉清響。
四位身著勁衣膀大腰圓的煉體修士,肩抬仙攆,乘風而至。
仙攆頂部朱簷飛翹懸掛一串風鈴,四周砌玉雕金籠罩縹緲鮫紗,內裡鋪就的華貴錦繡若隱若現,誰見了都得歎一聲窮奢極欲。
然而擱在元家,這不過是元明珠簡單的出行。
畢竟她出門,非八抬大轎不乘。
“小畜牲,幾日不見,你膽子倒是肥了不少。”
仙攆穩穩當當停在院中,一聲諷笑從轎攆裡傳出。
諷笑尖細又高亢,嚇得黑皮狗忙鬆嘴,跳到地上吭哧吭哧藏進雜草堆裡。
逃跑的速度之快,令元錦不禁愣神。
她還盼著它擋災呢。
無奈,扯袖遮住黑皮狗咬出的傷口,元錦獨自走到仙攆前,屈膝:“小姐金安。”
年前,元明珠跟著元家客卿去凡間皇室除妖,見識了繁多欺人的禮儀,覺得甚是有趣,便命人留影像複刻回來,專讓元錦學。
問禮請安,隻是其中最平常的,每天堅持的晨昏定省才叫難熬。
她寧願去跪祠堂,也不想和元明珠有更多的交集。
兩位婢女亦步亦趨從轎攆中走出,然後低眉順眼地跪坐在兩側,撈開轎簾,扶出元家最嬌貴的繼承人。
元明珠剛踏出一步,接著就有婢女自覺俯下身子坐腳踏,又有人支起冬暖夏涼的靈傘,生怕她皺了眉頭。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