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之前他感知到雲輕白的行為與任務相駁,維護元錦,於是他出言警告。
但這又何嘗不是在警告他自己?
耀世金光亮到極致,猝爾黯淡,像極了照亮半個天幕的琉璃燈,忽然被黑布蓋住,每寸光芒皆收斂進怨鬼這被黑布罩住的燈罩內。
道袍之下,金光急如溪流,順著經脈彙集於左胸的心臟。
怨鬼清醒地看見,來到此間後的記憶開逐漸褪色。
“那又如何?”他反問雲輕白。
緊接著以掌做爪,猛地抓破左胸,指甲瘋狂伸長,深深嵌進肌肉裡,然後狠厲一撕,肌理優美的胸膛留下五道爪印,深刻見骨。
可怨鬼連睫羽都未顫動半分,神色如常。
他望向在金光沐浴下神情安寧的元錦,問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去接她?”
“......”
怨鬼自問自答:“因為隻有在她最無助絕望的時刻出現,才能攻破她的心防,成為她信任的好師尊。”
成為了好師尊,她的未來自然由他操縱。
他扯起嘴角自嘲:“雲輕白,我原以為你動了情,但今天方明白最無情涼薄的人,是你。”
雲輕白輕描淡寫地答:“遵循天意。”
怨鬼:“狗屁天意!”
他怨鬼當初縱橫萬界,無人可擋。
所謂的天,不過是他小憩的腳踏!
怨鬼譏笑:“雲輕白,你從出生就是個被拿捏的棋子,給本尊端茶都嫌木訥。”
同一時間,體內彙集的金光拉扯變幻,緩緩形成神光萬丈的卐,覆映於心。
不甘與憤怒如潮水褪去。
怨鬼死死撐住沉重的眼皮,盯住元錦,但終究抵不過神印。
到底,他也變成了棋子。
最後時刻,怨鬼抬手捂住雙眼:
“替我.......記住這份疼。”
“好。”
須臾,鮮紅跳動的心臟處,卐形金光歸於平靜。
怨鬼放下遮眼的手,那曾經好似掀起波瀾的眼眸,現在宛如凝結極北之地的萬年寒冰,冷得駭人。
腦海裡閃過雲輕白的記憶,他冷眼旁觀,成了局外人。
終於,理清自己出現在此處的前因後果,怨鬼皺眉轉動自己如蓮藕白胖的手臂,拉扯身上穿的童子道袍,嫌棄道:
“本尊勞心勞力監督你完成任務,你倒好,偷奸耍滑,將任務扔給本尊完成?”
“雲輕白,你墮落了。”
說著,他雙袖一揮,身形立時抽條,玉雪可愛的仙童轉身變成玄衣邪魔。
漫不經心看眼腳下的眾生樣,看似在笑,實則神色漠然,像是瞧能隨意把玩的物件。
視線未作停留,一掃而過,他意興闌珊:“無趣,你自己來。”
話音剛落,玄衣兀然變換成白袍。
雲輕白睜開眼,翻雲覆雨之間,改換天地。
時間倒轉,綠葉拂過微風,扇碎了一句饅頭神的低語:
“蠢丫頭,不要喜歡雲輕白。”
——
“午前,本小姐的麽麽來柴房收拾另一個畜牲,你看到沒?”
尖利的詢問聲刺耳,元錦茫然地環顧四周,睫羽如蝴蝶撲閃。
金烏高懸,碧空如洗。
黑皮狗耍賴地藏到葳蕤草木中,隻露出一點黑尾巴。
麵前,元明珠珠光寶氣,仗著修士守護與元家權勢頤指氣使,不見半點狼狽。
放佛記憶中的饅頭神與滔天煞氣是一場幻覺。
元錦疑惑仰頭,去瞧饅頭神站立的牆頭。
那兒立著個黑影。
她迫不及待地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休憩的飛燕。
口中泛起苦澀的酸。
很輕淡,但真實存在。
儘管元錦不信饅頭神,儘管饅頭神出現的時間不到一刻,但有個生靈願意靠近她,向她釋放為數不多的善意,內心深處終究是喜悅的。
所以饅頭神不打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