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後靠去,低頭向楚玄舟問:“殿下知道任頌清吧?”
陸雲挽看上去像是在和楚玄舟私下交流,實際上卻並沒有控製音量,議政廳裡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問題。
楚玄舟點了點頭說:“上個月機甲研發部發生圖紙泄露事件,作為主要負責人的任頌清被停職調查。”
他沒有說的是——不久之前任頌清酒後咒罵攝政王,被星際媒體給拍了下來,傳到了星網上。
這件事前段時間鬨得沸沸揚揚,一度成為帝國公民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陸雲挽點了點頭,突然垂眸笑了起來。
接著他壓低了聲音,當著帝國無數高官的麵靠近楚玄舟的耳畔,並對少年耳語:“殿下,權力隻有被使用的時候才配稱之為權力。”
陸雲挽的話儘數傳到了楚玄舟的耳邊,但猛地一下他還是沒有明白陸雲挽的意思。
一束冷光從藻井深處降落,正好將陸雲挽籠了進去。
這瞬間,陸雲挽突然變得無比遙遠。
眼前這一幕,突然讓楚玄舟想起了一句話:
你的命運是生活在一個劇場,你的觀眾則是整個世界。1
……此時的陸雲挽,就是星際這座舞台唯一的主宰。
陸雲挽輕輕地咳了一下,他最後對楚玄舟說:“使用它時感受到的阻礙越大,那麼反之您擁有的權力也就越大。”
說完這句話,陸雲挽終於重新坐直了身子。
任頌清是貴族一派的代表官員,他雖然和陸雲挽不和,但在之前幾個類似案例中,陸雲挽都選擇輕拿輕放,並以此為籌碼與貴族集團進行利益交換。
就在眾人以為這一次陸雲挽還會這樣做的時候,攝政王卻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他狀似隨意地用手指在桌上點了幾下,黑眸淡淡地從下方掃過,忽然反問了一句:“瀆職罪?”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圖紙並不是簡單泄露,而是被‘不小心’送至彆國。相比起‘瀆職罪’你們不覺得‘叛國罪’更合適嗎?”
他這一句話落下,議政廳裡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就連楚玄舟也不可置信的看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熟悉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攝政王大人是在開玩笑嗎?”說話的人是裴含霽。
身上沒有任何爵位與官職的裴照安不能參加會議,現在裴含霽就代表著他。
陸雲挽的皮膚是病態的蒼白,身材也比人魚纖瘦許多。
但他身上卻有久居高位養成的不容置喙的強大氣場,與從戰場上帶出來的殺意。
“按照叛國罪進行深入調查,”陸雲挽突然斂起笑意,冷冷地朝著裴含霽看了過去,過了一瞬又笑了起來,“這不是建議,公爵殿下,這是我的命令。”
陸雲挽的語氣無比堅定。
任頌清這個名字陸雲挽也是剛才想起來的。
原著裡他故意泄露圖紙,沒有引起人太大注意,停職幾天後就官複原職。
然而沒過多久他又再次泄露機密,直接害上千人死在了戰場上。
陸雲挽沒有辦法看著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去送死。
——反正原主是反派,心狠手辣起來完全沒有道理!
最重要的是還會死遁的自己,完全不怕報複。
所以現在不發瘋還等什麼時候?
“您到底想怎麼樣?”包括裴含霽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陸雲挽這是在利用案件報自己的私仇。
“很簡單,”楚玄舟看到,坐在自己前方的陸雲挽突然扶著手杖站了起來,他笑著向下方瞥去,開口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了最可怕的話,“死,我想要他死。”
議政廳裡安靜的不像話,隻有陸雲挽的聲音一遍遍在眾人的耳邊回蕩著。
他垂眸看向裴含霽,用無奈的語氣對對方說:“怎麼辦?隻有他死了我才會開心。”
偌大的議政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生怕因為一點小錯,或隻是因為之前得罪了陸雲挽而給自己招來大禍。
隻有陸雲挽笑著坐回了位置,他用勺子攪了攪桌上的咖啡,末了竟然還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笑著“安慰”眾人:“不要緊張,隻是一件小事而已。”
當下所有人便骨寒毛豎。
陸雲挽是帝國的攝政王,更是從地獄爬上來的美麗修羅。
這場會議在人人自危的氣氛中結束了。
離開議政廳後,陸雲挽忽然站在了原地向楚玄舟看去。
“殿下,您是不是也覺得我不應該這麼樣做?”
陸雲挽用手輕輕撫向楚玄舟的臉頰,他的動作輕到不可思議。
就像冰冷的蛇尾輕輕掃過。
少年抿唇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
陸雲挽立刻打起了精神——
原著裡的楚玄舟是從底層一點點爬上來的,他非常了解這個帝國上下究竟是什麼鬼樣子。
並在此期間學會了如何用非常規的手段,統治這個變態的帝國。
現在楚玄舟並沒有走那些劇情。
自己必須把這些技能通通教給主角!
見楚玄舟不說話,陸雲挽笑了起來,他一邊將手緩緩從胸前的徽章上滑過,一邊對楚玄舟說:“在帝國身處高位,一定要任性。絕對不能服從規則,而是要製定規則。”
“……甚至讓自己成為規則。”
在楚玄舟過去生活的邊緣世界中,弱肉強食就是唯一的規則。
他幾乎瞬間就接受了陸雲挽的話。
少年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那您知道要想成為規則,首先應該做什麼嗎?”
少年不由皺眉:“……學習它?”
光從走廊另一邊打了過來,為陸雲挽鍍上一層淺金,並在他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看上去神聖極了。
但實際上他卻在一句句的誘惑著楚玄舟。
攝政王取下了胸前的風信子勳章,他的動作並不仔細,風信子背後的銀針在瞬間刺破了陸雲挽的手指,暈出一片猩紅。
“不對。”
他把勳章交到了楚玄舟的手中,笑著告訴少年:“首先要做的,是拋棄‘道德’。”
“擺脫它的束縛,儘情去做您想做的任何事,殿下。”
看到陸雲挽指尖的血跡,楚玄舟忽然鬼使神差地問:“如果傷害到您呢?”
陸雲挽無比愉悅的笑了起來,甚至那笑還引起一陣輕咳。
他將手抵在唇邊,下一秒白色的絲質手套上又多了幾點梅花似的血跡。
唇也被鮮血染紅了。
“忘了我們的交易了嗎殿下?我一直都在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陸雲挽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