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陸雲挽將手搭在了楚玄舟的肩膀上。
他指尖微微用力,試圖提醒少年配合自己。
滄芮星熹微的陽光籠在少年的身上，銀色的長發隨之泛起了微光，楚玄舟的目光略帶擔憂還有幾分不解。
他似乎沒有明白陸雲挽的意思。
等等,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
和楚玄舟對視的這一瞬間,陸雲挽忽然想起，《人魚帝國》這本書裡麵曾說：楚玄舟的氣質，乾淨的與皇室格格不入。
完蛋。
“……攝政王大人？”楚玄舟忍不住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實際上和陸雲挽想象的不同,生長於底層人魚星球的楚玄舟,聽到陸雲挽語氣裡的那幾分若有若無的曖.昧之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是少年卻牢牢的記得：陸雲挽曾說自己的眼神乾淨,和曾經的他很像。
楚玄舟本能地隱藏著自己真實的一麵，他無法想象自己被陸雲挽討厭,或是厭棄。
這個時候,裴照安緩緩站直了身子,他的手指被玻璃碎片劃破，臉色也一點點難看了下來。
那件黑色的睡袍幾乎完全將陸雲挽的身體遮掩,因而露在外麵的手腕以及腕上的紅痕也變得尤其刺眼。
陸雲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裴照安卻一點一點的咬緊了牙關。
會客廳裡安靜極了，眾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就在陸雲挽已經在心底默默報警的時候,終於有人開口將他救了出來。
“嗬嗬,”陸斯容冷笑了一下快步走了上來,他站在陸雲挽的身邊,諷刺的轉身對會客廳裡麵的人說,“不是說找攝政王大人有事嗎？半天不說話,難道就是來滄芮星看熱鬨的？”
陸斯容非常想在哥哥的麵前證明自己不是小孩。
但可惜他一直被陸雲挽限製,有許多事情都不能做。
直到今天,終於給他找到了合適的機會。
“呃……”果然，會客廳裡的人低下了頭，“沒，沒有。”
裴照安也在這個時候緩過了神來，他甩了甩手，直接擦著陸雲挽的肩向走廊而去。
雖然同樣都是反派，但和外表優雅而矜貴的原主不同的是，裴照安放浪形骸、沉溺欲.望，什麼話都敢向外說。
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秒，陸雲挽聽到裴照安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攝政王大人多多保重，當心哪一天……死在了床.上。”
陸雲挽輕輕笑了起來：“……是嗎？那我借您的吉言。”
似乎這對他而言是個不錯的結局一般。
裴照安走後沒人能再給貴族一派撐腰，會客廳裡的人魚們立刻在幾分鐘內就散了個乾淨。
陸雲挽一口氣還沒有鬆掉，忽然聽到楚玄舟有些猶豫的問自己：“攝政王大人，您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陽光落入人魚那雙漂亮的紫眸中，楚玄舟的眼神像水晶一般透亮、乾淨。
……自己怎麼忘記了這裡還有一個大麻煩呢。
陸雲挽本來想對楚玄舟說，他剛才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但話到嘴邊卻改變了想法。
——楚玄舟是不是有一點過於單純了？
這個被人魚統治的帝國，角角落落都透著瘋狂。
雖然楚玄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統治這個帝國，並改變這個帝國。
但是陸雲挽認為在那之前，楚玄舟必須完全了解這個帝國——無論是光明的那一麵，還是不怎麼能見得到光的那麵。
就像末世中的人類首先要足夠了解喪屍，然後才能夠打敗喪屍一樣。
有些環節是不能逃避的。
陸雲挽決定，帶楚玄舟去一個地方。
……
滄芮星三千二百多光年外，有一顆巨大的灰色行星。
它叫“宣西星”，已經因為資源枯竭而廢棄多年，現在是星際最大黑市所在地，也是帝國最為混亂的地方。
《人魚帝國》中，主角流亡的第一站就是宣西星，他在這裡居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顆星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殿下，記得上次參加宴會的時候我對您說的話嗎？”陸雲挽將罌粟手杖放在一邊，隨手拿來一枚嵌著珍珠的戒指比劃著大小，最終戴在了食指上。
楚玄舟將視線從陸雲挽手上移開，接著點了點頭。
陸雲挽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少年輕聲回答：“您說要享受欲.望。”
“對。”
陸雲挽拿來一張灰色金屬麵具，動作輕柔的為楚玄舟戴上。
“在掌控它們之前，首先要認識他們……今天我帶您去一個的地方，在那裡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陸雲挽將少年的長發輕輕撩至額後，並用一點氣聲在他的耳邊說。
楚玄舟的身體顫了一下。
對此一無所知的攝政王重新站直了身，戴上了黑色的麵具。
宣西星地表早就已經不適宜人居了，這裡的一切活動都在地下城市裡進行的。
進入傳送梯後沒幾秒，灰色的艙門就敞了開來，一個陌生的世界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這座“城市”是在地幔層中開鑿出來的，稍稍留神就能發現：他們頭頂漆黑一片的並不是什麼“夜空”，而是黑色的岩石。
一條深溪蜿蜒從地表穿過，未經整修過的地麵坑窪不平，四處倒著服.藥過量的人魚，一切好像都回歸了原始狀態。
在來宣西星之前，陸雲挽已經對這裡有了一定了解，並且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眼前的場景著實還是有點太過刺激……
隔著一層麵具，陸雲挽看不到楚玄舟的表情。
不過他猜主角應該和自己一樣，非常不適應這樣的場景。
陸雲挽停頓一下，輕輕牽住了楚玄舟的手：“殿下，不要害怕。”
果然。陸雲挽剛牽住楚玄舟的手，對方便用力回握了過來。
“這片空間完全是非法開鑿出來的，它雖然屬於帝國，但是卻不受帝國管轄，”陸雲挽帶著陸雲挽穿過溪流，向著黑暗中走去，“小到藥物、武器、情報，大到星艦、機甲，星際上的一切都可以在這裡買到。”
“您總有一天會用到這些的。”他笑著說。
陸雲挽一邊回憶中後期的內容，一邊認真地對楚玄舟叮囑道。
黑色麵具中配備了變聲器，陸雲挽的聲音變得比平常更加低沉沙啞。
他大病一場還沒有痊愈，就得強撐著起來工作，因此聲音也隨之變得非常虛浮。
就像是在同楚玄舟耳語似的。
楚玄舟點頭，將攝政王說的話全部記了下來。
原主非常了解宣西星，甚至擁有私人繪製的地圖。
陸雲挽按照記憶，帶楚玄舟深入這座地下黑市。
就在這個時候，陸雲挽的小腿忽然一涼，他下意識低頭就看到——
幽深的溪水裡麵，有兩隻糾纏在一起的人魚。
他們的動作非常誇張，注意到陸雲挽和楚玄舟後，直接故意激起水花直接濺向岸邊。
這是在邀請他過去。
陸雲挽：！！！
走開啊啊啊！
這一次來宣西星，陸雲挽的目的就是為了帶楚玄舟“見世麵”。
但陸雲挽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好像也有點接受無能。
穩住，冷靜。
主角還在這裡！
陸雲挽似笑非笑地瞥了那裡一眼，轉身對楚玄舟說：“殿下您仔細留意過嗎？”
楚玄舟不懂他的意思。
隔著麵具，楚玄舟略帶疑惑地看了過去。
“這就是‘欲.望’。”陸雲挽對著溪水說。
楚玄舟當然見過。
不隻是在上一次的那場宴會中，更是在他過往生活中的每一天。
看到眼前這兩隻糾纏在一起的人魚，幾乎是瞬間楚玄舟就想到了圍在母親身邊那群惡心的貴族。
人魚的身體美麗而鮮活，但是在楚玄舟的眼裡，卻和一堆腐肉沒有什麼差彆。
楚玄舟忍不住皺著眉移開了視線。
見狀陸雲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說了一句：果然如此。
楚玄舟果然和書裡說的一樣。
兩隻人魚自覺沒趣，重新沉回了水底，陸雲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帶著楚玄舟向宣西星的深處走去——那裡是非.法售賣機甲的地方。
可還沒走兩步，他就忍不住輕咳了起來。
宣西星黑市氣陰濕寒冷，為求低調，來這裡的時候陸雲挽換上了普通的黑色風衣。
幾分鐘過去，宣西星陰冷的氣息就穿透了衣料將他包裹。
“咳咳咳……”陸雲挽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忍不住下低頭用力咳嗽。
柔軟的黑發隨著他的動作在脖頸間掃弄，像黑天鵝的羽毛一下下在楚玄舟的心上晃動。
楚玄舟忍不住將視線落在了這裡。
剛才兩個人魚的出現，令楚玄舟感到不適，甚至他覺得連空氣裡都泛出了惡心的黏膩感。
直到看到陸雲挽的這一刻，那種感覺終於蕩然無存。
——陸雲挽的確做到了他曾說的那幾點：不抗拒欲.望，同時又掌控著欲.望。
可陸雲挽越是這樣，楚玄舟就越想想知道：如果有一天，陸雲挽也像這群人魚一樣沉迷於欲.望，那該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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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以來帝國與皇室其實一直都知道，甚至於默許著宣西星黑市的存在。
不僅如此，像裴照安或是四皇子他們，還常常來這座黑市進行交易。
原主並沒有插手去管這些事的意思，但是宣西星上發生的一切，卻也在他的掌握中。
比如說：他擁有宣西星上的最高權限，能夠自由地在所有區域活動。
穿過混亂的深溪，陸雲挽用虹膜打開了通往最核心區域的暗門。
楚玄舟看到：宣西星另一邊，無數架機甲就那麼大大咧咧的排列在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