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了現在,這種情緒竟成了絕望。
陸雲挽究竟是怎樣在質疑與咒罵中絕望地走向死亡的呢?
這個問題隻有攝政王他自己才有資格回答——
攝政王的紀念活動徹底顛覆了星際。
訥廬星刺眼的亮光隔著千萬光年的距離照在了每一個人的身上,給了他們從未有過的溫暖。
但是親手促成這一切的人,卻永遠也看不到了。
而近日來帝國經曆的一場場戰爭和危機,再次讓他們懷念起了那個已經遠走的戰神。
如果陸雲挽在,那麼帝國的未來會不會更加輝煌?
在紀念活動之前,隻有洛厄爾星被強製穿上了黑衣。
現在紀念活動還沒有結束,整個帝國都為他變成一片素白。
星網上說,無數星艦齊聚滄芮星,星艦上亮起了柔柔的金色光芒——就像訥廬星的日出一樣。
這樣的光點亮了常年陰冷的滄芮星,星艦在靜默向那個已經故去的人致意。
但是這一次再無人答複。
訥廬星外,皇室星艦開始緩駛離。
陸雲挽將手心貼在冰冷的舷窗上,有些迷茫地看著窗外輕聲說:“你看到了嗎?他們理解了你。”
末了他又緩緩地低頭歎了一口氣:“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雖然擁有了部分屬於原主的記憶,但是陸雲挽看過往的一切,仍是一種旁觀者的角度。
他尚且能保持冷靜,可整個星際尤其是人類,都因為這場紀念活動和真相而變得瘋狂。
*
滄芮星。
皇室的公開紀念活動明明已經結束,但是來這裡紀念陸雲挽的人群還是沒有一點散去的跡象。
其中不隻有人類,甚至就連部分人魚都參與了進來。
他們停在航道的邊緣靜靜注視著滄芮星。
就在這個時候,一架灰色的星艦出現在了航道的另一邊——那裡是滄芮星的領空。
“沒用了,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快把這些惡心的星艦開走!放在這裡是在惡心誰?!”
小型星艦上,穿著一身白衣的陸斯容大聲叫喊著,同時不斷閃爍星艦上的紫光,試圖驅離這群打擾陸雲挽的人。
“……之前來這裡抗議的是你們,現在來‘致敬’的還是你們,”陸斯容一邊說話,眼淚一邊啪啪地向下摔,他的心都要碎了,“你們就是仗著他不會對你們怎樣,這才一直欺負他。”
“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是人類,所以做了什麼他都會原諒?都不介意?”
灰色的星艦在這條金屬長河的對比下顯得愈發渺小。
陸斯容用儘全力想要驅離他們,但卻無濟於事。
強烈的無助感向他襲來,少年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握拳重重地朝星艦的駕駛盤砸去:“哥……你會原諒人類,那你會原諒我嗎?”
寂靜的深空裡沒有人能回答陸斯容的問題。
在一秒秒的寂靜下,絕望感也似巨網,一層層將陸斯容包裹。
他咬了咬唇,長歎一口氣,以空洞的目光向舷窗外看去。
“哥,回來好不好?”
“我一定好好聽話,一定當你……當你心中的那個陸斯容。”
……
這個帝國隻有兩種人。
愛陸雲挽的。
還有恨陸雲挽的。
在紀念活動的衝擊下,帝國上下都陷入了瘋狂。
原本保持沉默的人類在訥廬星光芒的照耀下發生了蛻變——繼陸雲挽當年考入帝**校予人震撼後,人類第二次意識到,他們並不是什麼柔弱的生物。
他們也可以選擇抗爭。
哪怕是沉默的抗爭,也蘊含著滴水穿石的力量。
而人魚則因為這場活動清楚地意識到了楚玄舟的野心。
“不能再等了!”一小時後,帝國邊緣星球上,一個人魚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楚玄舟這明擺著是要和我們作對,現在那個什麼精神力實驗也有了一點眉目,萬一人類真的實力大增,那我們的利益誰能保證?”
“裴先生,”說話的人忽然轉身看向裴照安,“我們現在就動手吧。”
往常總是笑著的裴照安今天目光格外冰冷,他一邊把玩著手中的戒指,一邊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啊……通知下去,所有人魚軍團立刻叛變。”他的語氣很平靜。
“是!”人魚貴族們愣了一下,立刻沸騰了起來。
其中一人一臉激動地看向裴照安,他說:“裴先生您這一次終於不再猶豫,相信所有的人魚都會在未來銘記住您!”
裴照安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倒是抬起那雙森綠的眼眸,半開玩笑道:“你們沒有我允許的話,難道就真的不會動手?”
“哈哈哈哈您說呢?”那個人魚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我們絕對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
——和這群衝動的早就想要直接和楚玄舟對著來的人魚不一樣,一直藏在幕後的裴照安擁有大部分人魚都缺少的耐心。
其實他知道,現在絕對不是一個好機會:
作為陸雲挽的“好學生”,楚玄舟能百分之百猜到那群人魚貴族們會在這個時候鬨事,並且早早就做好準備。
這一次軍團叛變,說不定也在楚玄舟的意料之中。
但是裴照安卻不想再阻攔這件事。
此時他表麵上看著比以往還要平靜,但實際上心裡卻滿是憤怒,與再次失敗的不甘。
哪怕這場叛變會失敗,哪怕他們得不償失,被濃烈情緒裹挾著的裴照安也迫不及待想要整個星際陪自己一起陷入混亂與瘋狂。
憑什麼,憑什麼你們可以自由抒發對他的愛和仰慕?
憑什麼隻有我生來就和他站在對立麵?
裴照安不甘心,他自己都不曾發現,如今自己竟然瘋了似的仇恨“人魚貴族、幕後掌權者”這個他曾經引以為傲的身份。
等房間裡的人走光後,裴照安突然起身重重地將手中的戒指甩到了一邊去,他咬著牙說:“陸雲挽你又贏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當年你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給《赫明協定》增加這樣的附加條件?我是不是應該誇你聰明……”
“甚至連你的死,也是在十年前計算好的?”
“……你就那麼討厭這一切?”
末了他又大聲笑著緩緩坐回了位置上。
裴照安的目光空洞,生平第一次,他盯著不遠處的天花板低低喃道:“……你贏了,陸雲挽。”——
自從陸雲挽蘇醒後,楚玄舟還沒有來看過他一次。
而這樣冷漠的楚玄舟卻並沒有給陸雲挽安全感。
陸雲挽實在是太了解楚玄舟了。
冷靜下來後他立刻意識到:
身為日理萬機的皇帝,楚玄舟那天不應該獨自出現在醫療艙裡。
而維持“平易近人的帝國統治者”人設的楚玄舟,也不應該對自己這個“英雄”這麼冷漠。
如果不是懷疑自己的身份,那麼楚玄舟為什麼不來找自己作作秀,多多展示帝國對這件事的關心?
現在陸雲挽幾乎已經確認,楚玄舟百分之八十已經知道了自己是誰。
楚玄舟就像一隻潛伏在草叢中的獵手,或者一隻沾滿了毒液的植物。
靜靜地等候在那裡,等待著獵物的自投羅網。
想到這裡,陸雲挽忍不住輕輕說了一句:“我才不會上當。”
雖然不知道楚玄舟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事已至此隻要楚玄舟不挑明,自己就可以繼續裝聾作啞。
因為之前的實驗和星艦意外,現在“陸閒”已經不再是一個隨時可以消失的普通人類。
自己擁有選擇的資本。
這個時候,龐大的星艦已將要達到洛厄爾星。
獨自坐在艙內的楚玄舟,正在癡迷地看著方才藏在暗處的攝影儀拍下的畫麵……“陸閒”半跪在地上,眼角沾著一點淚水。
楚玄舟忍不住閉上眼睛想象……如果換成那張自己熟悉的臉,那這一切該有多美?
他發現,相比起慣常的微笑,哭泣著的陸雲挽對自己竟然擁有更加致命的吸引。
楚玄舟的呼吸都亂了半拍。
“警報!前方遇到不知名機甲戰隊!”
“警報……朱利葉斯軍團叛變!”
楚玄舟緩緩抬眸,他看到不遠處的航道上已經滿是機甲。
但人魚的眼底卻沒有半點驚慌。
“終於來了。”楚玄舟笑了起來。
裴照安猜得沒有錯,楚玄舟的確早就料到了這一幕,甚至於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他要利用這些叛徒,做一個瘋狂而危險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