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後,設在機甲最頂部的通訊裝置也被高溫摧毀。
長時間直視亮處,讓陸雲挽的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現在的狀態不應該再駕駛機甲,但原本蜷縮在地板上的陸雲挽竟然還是抓著一旁的椅背,無比艱難地站了起來,坐在了駕駛位上。
陸雲挽的眼前模糊不清,他完全憑借著肌肉記憶發布命令。
窒息與眩暈感仍未散去。
甚至於陸雲挽的手指還在止不住地顫抖著。
可是將黑色機甲團團包圍的人類起.義軍還是看到——原本行動笨拙的機甲忽然像活起來似的,靈活穿行在星際之中。
不過眨眼就繞過了他們的包圍。
“陸雲挽怎麼回事?”
“……難道說前有埋伏?我們還追他嗎?”
見此情景,人類起.義軍隨即猶豫了起來。
完全看不懂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的他們立刻回撤,短短幾分鐘後,這裡便再次空寂起來。
宇宙寂靜依舊,一個人的死亡就像墜入大海的砂礫,半點浪花也不曾激起。
……
陸雲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滄芮星的。
他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關節如生鏽的機器,活動一下都費勁。
他很想好好睡一覺。
沒有痛覺拋掉記憶。
但是理智還是驅使著陸雲挽通過衍微軍團登錄了軍部內網,一點點刪除了被機甲自動記錄、上傳的對戰記錄。
掩蓋了景婉圻人類起.義軍成員的身份。
——這樣才能保留景婉圻生前獲得的所有榮耀,以及掩蓋自己的秘密。
可等陸雲挽做完這一切,打算回到費利克斯星係周圍收回鄰溪號的時候,卻無比驚恐地發現——
隻要坐在駕駛位上,景婉圻最後的模樣就會出現在他的眼前。
窒息、眩暈、肌肉不規律的顫抖與恐懼被植入了陸雲挽的靈魂。
他再也無法駕駛機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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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宣西星最近的高級行星叫做“曼孜星”。
人類起.義軍將陸雲挽送了過來,然而等到聯係他家人的時候,這群人卻犯了難。
——認識了這麼久,他們才發現陸閒竟然一個家人都沒有!
除了洛厄爾星上那幾個學生外,陸閒的社會關係一片空白,整個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但現在不是懷疑什麼的時候。
將陸雲挽送到曼孜星後,這群人類便聯係到了班如風,沒過多長時間,少年便帶著一群人向這裡趕來。
但他們完全沒有料到,班如風還沒來,便有一個大人物忽然到達了曼孜星上。
龐大的機甲如幽靈般停在了醫療中心外,懸梯與設在最高層的VIP治療室相連。
“陛,陛下……”人類驚恐地瞪大眼睛,匆忙向來人行禮。
楚玄舟一身黑衣曳地,緩步走了下來。
銀白的長發在他背後劃出一道刺目的弧度,周圍人隨之閉上了嘴,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楚玄舟看都沒有看那群人一眼,徑直走向醫療中心。
在他之後,醫療艙艙門合上,將艙內外分成了兩個世界。
……
半小時後。
“陸閒呢?”班如風一衝進醫療中心便迫不及待地大聲喊道,“我們是他的……呃,家屬,他現在人呢?”
“對對對!”高澄珂身邊的光腦隨之一閃,剛才收到的信息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一層的工作人員麵麵相覷。
“呃……稍等,他在最頂層。”一名工作人員愣了一下,確認高澄珂的光腦信息無誤後,將眾人帶到了小型懸浮器上。
“好!”班如風連忙點頭。
幾人眼前的畫麵一變,不過短短幾秒鐘時間,他們便被這個小型懸浮器帶到建築物的最頂層。
懸浮器剛一落穩,班如風便迫不及待地從上麵跳了下來,他非常順利地適應了自己新身份的他,大聲對不遠處另一個工作人員揮手說:“這裡這裡,我們是陸閒的家屬來著,他現在在哪裡啊?”
“啊?”還陷在剛才的震撼中沒能反應過來的工作人員一愣。
家,家屬?
那剛才那一位是?
不等他腦子轉過彎來回答班如風的問題,代表治療結束的藍光閃過,醫療艙的艙門慢慢敞了開來。
人魚黑色的高大背影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臥槽!”班如風被嚇了一跳,忍不住朝後退了一大步,身後隨之傳來一陣小聲地驚呼。
“……陛下?”
班如風他們因為楚玄舟愣在了這裡,但是站在前麵的人魚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似的。
藍光又輕輕閃爍了兩下,內部醫療艙原本緊閉的艙門在這個時候敞了開來。
下一秒陸雲挽便墜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
楚玄舟輕輕地抱住了他,低頭溫柔地在人類的額頭上落下了一枚吻。
被醫療艙從睡夢中喚醒的他隨之睜開了眼睛。
但這一次,陸雲挽的眼神和以往都不一樣。
還沒從那段回憶裡脫身的陸雲挽雙目赤紅,他直勾勾地盯著楚玄舟,忽然用儘全力攥住了對方的衣領。
他的神智還未清醒。
“……我不甘心。”
“我替他不甘心陛下——”
“他們憑什麼就這樣一個個拋下他走了?憑什麼讓他一個人痛苦?”
人類的力量並不大,但陸雲挽這拚儘全力的一拽,還是讓楚玄舟產生了一點點窒息感。
陸雲挽的樣子更是嚇到了班如風他們。
“……陸閒?陸閒?”
雖然害怕,但是看到他瘋狂的舉動後,擔心陸雲挽惹怒楚玄舟的少年還是忍不住小聲叫著對方的名字,試圖喚醒他的理智。
可陸雲挽的視線卻始終沒有從楚玄舟的身上離開。
“憑什麼,憑什麼那麼狠心?”
陸雲挽被那段記憶,還有記憶裡的情緒擊潰。
以至於他剛才從“攝政王”的身份中脫身,便忍不住替那個人質問了起來。
同時他的眼神中還寫滿了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恐懼。
“理智”與“大義”似乎被陸雲挽遺忘在了記憶裡,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小孩一樣任性、無理……
陸雲挽隻想知道父母、陸斯容,還有景婉圻,他們都說愛原主,可為什麼都扔下了他?
神奇的是,陸雲挽明明沒有說“他”是誰,但是看到他的神情,楚玄舟竟然立刻意識到了他話裡的意思。
人魚低下頭接連不斷地吻著陸雲挽的額頭,他輕輕在人類的耳邊說:“沒有人會拋棄您,沒有人舍得拋棄您。
”
可陸雲挽還是不願鬆手。
一陣陣痛意向陸雲挽襲來,他本能地咬緊了下唇。
頃刻間,暗紅色的血跡便從陸雲挽的唇角蜿蜒流下。
哪怕這個時候,陸雲挽依舊紅著眼盯著楚玄舟,似乎完全聽不懂對方正在說什麼。
就在這一瞬,當著醫療中心中無數人的麵,楚玄舟先是一頓,接著忽然重重地吻在了陸雲挽的唇上。
人魚尖利的牙齒撞在了陸雲挽的上唇上,他能感受到,自己懷中的人類因此而瑟縮了一下,但是楚玄舟卻一點也沒有暫停下來的意思。
甚至於他還微微用力,朝著陸雲挽的唇角咬了下去。
“啊……”毫無防備、忘記偽裝的人類不由痛呼出聲。
他下意識放緩了手上的動作,想要將楚玄舟推開。
但是陸雲挽不知道,正是自己這樣的反應,使得楚玄舟愈發過分。
人魚緊緊地抱住了陸雲挽,一個接一個的吻朝他落去,逼迫著陸雲挽鬆開牙關。
他的吻瘋狂極了。
可是手卻隨著陸雲挽的呼吸一點點拍打他的肩背,安撫著懷裡的人類。
“好了,好了……”
溫柔與殘忍交織在一起,卻詭異的和諧。
伴隨著吻,楚玄舟輕聲呢喃著:“這一次是你違約了。”
陸雲挽答應自己好好留在這裡生活,可他並沒有完成。
語畢,楚玄舟朝他笑了一下,終於再度在陸雲挽的唇角落下了一枚吻。
他的目光失焦如醉酒般迷離,嘴上則溫柔地說著:“親愛的,外麵的世界惡心又危險,隻有我能保護你。”
“安心藏在我的羽翼下,我會將帝國和生命一起獻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