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整個議政廳都沒有人回答自己的問題,陸雲挽又一次將視線落在了房間的中那個唯一站著的官員身上。
被推舉出來向陸雲挽彙報這件事的人魚此時渾身顫抖,說話都變得磕磕絆絆起來。
與緊張到爆炸的他不同,陸雲挽耐心等待答案的時候還抬起右手,輕輕地托起臉頰。
他表現得不像是參加行政例會,而是在看一部輕鬆的電影。
“呃……呃,按照帝國法律處理。”陸雲挽的注視完全擊潰了那名官員的心理防線。
他結結巴巴地說出了這句原先準備的完全不同的詞來。
“哦,好,那我知道了。”聽到這裡陸雲挽終於重新做直了身,“帝國法律規定,如有官員叛.國,那麼可以以死刑處理。”
死刑?!
任頌清之前已經被關在了帝國的監牢中。
眾人以為陸雲挽頂多是給他個幾十年的□□,卻不承想陸雲挽提出的懲罰竟然比這個還要重。
他瘋了嗎?
下方幾個人與貴族對視一眼,眸中都閃現出了殺意。
感受到議政廳裡奇怪的氣氛後,一直沒說話的裴含霽終於開口:“攝政王大人,有一個問題需要您注意一下——我們現在並不糾結叛國罪應該如何判處,而是關注任頌清所犯的罪名究竟能不能稱得上背叛帝國。”
他的提醒非常委婉,一邊說一邊深深地注視著陸雲挽。
可陸雲挽就像沒聽到似的笑了一下。
“您是在質疑我的判斷嗎?”
作為帝國的重要官員,任頌清的事情是由目前實際上掌控帝國的陸雲挽做最後判定的。
裴含霽沉默著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
作為整個議政廳裡認識陸雲挽最久的那個人,裴含霽明顯地感受到了陸雲挽的異常。
雖然說陸雲挽這個身為人類的攝政王與人魚站到對立麵隻是遲早的事情,可是最近一段時間陸雲挽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在加速這個進程。
他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並且給一切按下了快進鍵。
裴含霽完全不明白陸雲挽究竟是怎麼想的。
在疑惑的同時,他的心中也生出了濃濃的不安感。
裴含霽非常想去問問陸雲挽,然而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和資格與攝政王談如此深入的話題。
兩個人的身份,注定他們站在對立麵。
裴含霽不再說話,而那一群人魚貴族臉上的不滿卻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和剛剛進入帝國上層時不一樣,最近一段時間陸雲挽鋒芒畢露。
他甚至懶得去搞那些彎彎繞繞,或是偽裝一下。
陸雲挽隻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處理著他的政敵。
他的行為的確非常有效,帝國上層在短時間內換了五分之一的血液。
然而陸雲挽的行為也無疑是在逼那些人魚,讓原本不打算這麼著急與他對立的人,直接將矛頭直指於自己。
陸雲挽當然清楚這一切。
但是他並不恐懼也不想改變。
巨大的會議桌下,陸雲挽緩緩得攥緊了拳。
快一點,再快一點——楚玄舟必須快一點重新回到帝國上層才行。
留給他和自己的時間都不多了……
陸雲挽並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也不好奇這些。
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的精神和大腦狀況非常糟糕。
被嚴重的幻覺折磨著的大腦,單單是集中注意力就很費勁。
而除了疼痛以外,疲憊也是困擾著陸雲挽的一大難題。
在來參加帝國行政例會之前,陸雲挽提前整整兩天時間接受了治療,這樣才能以正常的狀態出現在這裡。
想到這,陸雲挽慢慢握緊了手杖。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思考自己的未來與結局了。
陸雲挽隻想做一件事——以最快速度將眼前這個龐大的帝國整理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換句話說,他要替楚玄舟清除掉那些麻煩。
而除此之外還有重要的一點……陸雲挽現在的精力已經不足以他去搞那些有的沒的了。
如果被罵的話……那就被罵吧。
攝政王忍不住自暴自棄了一瞬。
這個會議隻是一個開始,圍繞任頌清產生的討論一時間成為首都星上最重要的話題。
人魚們也並不是個個都和任頌清有交情,可是擔心自己成為下個任頌清的他們,自然而然地站在了與陸雲挽相反的那一麵。
這群貴族空前團結。
一般來說,帝國的普通民眾是不會清楚首都星上發生了什麼的,然而這一次陷入緊張境地的貴族們卻使儘了手段。
比如說他們開始利用星網,製造輿論試圖阻止陸雲挽。
當然,已經做出決定了陸雲挽是不會受到輿論影響的。
可是帝國的無數平民卻不一樣。
他們對陸雲挽的統治產生懷疑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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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某顆下等行星。
巨大的光屏上重複播出著這最近一段時間有關任頌清事件的新聞,凡是路過這裡的人都忍不住仰頭向著上方看去,並駐足與周圍的人聊天討論。
身著灰色風衣的人魚也停下了腳步。
他聽到“陸雲挽”這三個字出現在了身邊同伴的口中。
“你們說陸雲挽為什麼這樣針對任頌清?”
“……因為政鬥吧?想方設法排除異己不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嗎。”
“可是他這一次的手段也太露骨了吧!”
“他不就是這樣的人嗎?”講到這裡,同伴的語氣變得無比不屑。
停頓了一下,剛才那個人也附和起來:“哈哈哈……也是也是,攝政王大人不心狠手辣一點怎麼能成為攝政王呢?”
這些話一股腦全部鑽到了楚玄舟的耳朵裡。
一向不參與閒聊的他突然轉身向同伴問:“你們覺得陸雲挽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啊……為什麼?”剛才說話的人頓了一下,猶豫著說,“呃,黨同伐異?維護自己的統治?”這是星際上流行的標準答案。
可說出來之後,那個人自己也覺得怪怪的。
就在他思考這句話究竟哪裡有錯的時候,楚玄舟再次開口:“可是他這樣做無異於是將所有人魚推向了對立麵,這完全不利於他的統治。”
楚玄舟的話落下之後,周圍人紛紛沉默了起來。
他們很想反駁楚玄舟,可是這一時半會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沉默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終於有一個人咬了咬唇說:“可是不是因為這個的話,還能因為什麼呢?”
……是啊,陸雲挽到底是為了什麼?
逃出蒼芮星之後的每一天,楚玄舟都過得驚心動魄。
完全沒有空閒時間的他,甚至沒時間去計算此時距離自己從陸雲挽手心中逃走究竟過去了多久。
可儘管如此,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楚玄舟隻要閉上眼睛,陸雲挽站在高處目送自己離開的畫麵,便會再一次浮現於他的心中。
陸雲挽究竟是怎麼想的?
楚玄舟比任何人都好奇,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
就在不知不覺中,這個從前隻知道活下去和生存的少年第一次有了好奇的人與事。
有關任頌清的新聞不知道什麼時候播放完畢。
光屏黑了一瞬,緊接著主持人再次出現,開始為大家彙報未來一段時間帝國各個重要人物的具體動向。
其中就有陸雲挽。
——已經在首都星和蒼芮星間兩點一線了很長時間的陸雲挽,將會在不久之後對十餘顆行星展開視察。
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其中正好有楚玄舟現在所在的行星。
聽到這段新聞,周圍人全部沸騰了起來:“臥槽!攝政王大人要來!”
“他來我們這裡做什麼?這裡沒有什麼好看的啊。”
“難道是為了避風頭?”
“算了算了,他怎麼想的關我們什麼事?我說,他下個禮拜就要來這裡了,這個機會可不常見啊,你們有興趣去看看陸雲挽到底長什麼樣嗎?”
政.治離下等星球太遠太遠,他們或許會受到星網的煽動而憤憤不平,但卻不會將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放在心上。
聽到這個新聞後,對攝政王的好奇瞬間壓倒了其他,有了第一個人提議,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接下來不知是誰忽然將視線落在了楚玄舟的身上。
“你去嗎?”
在他印象中楚玄舟一直不喜歡人多和熱鬨的地方,說這句話也隻是為表禮貌而已。
可令這個人沒有想到的是,聽到自己的話後,楚玄舟忽然抬頭向著全息投影中一身黑衣的陸雲挽看去。
他的目光無比認真,就像是要將眼前那個身影刻在腦海中一樣。
過了幾秒,楚玄舟終於將視線收了回來。
他慢慢點頭對同伴說:“去。”
楚玄舟無比想見陸雲挽。
他必須親眼見陸雲挽一麵,哪怕隔著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