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懶散的一瞥,卻讓楚玄舟的心臟瞬間瘋狂跳動起來……
如果說在來的路上,楚玄舟的心情還複雜又混亂的話。
那麼現在在見到陸雲挽的這一秒,他的思緒瞬間清晰了起來。
楚玄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確定過:自己要當著陸雲挽的麵向他解釋,告訴他自己和楚漳並不是一夥的。
同時讓陸雲挽清楚,自己永遠會站在他這一邊……
房間外站了一群人,但陸雲挽的視線卻隻落在楚玄舟的身上。
明明同處於一個空間,可這兩個人的身上卻像是有結界一樣。
楚玄舟身邊的士兵或許不懂,但那幾個帶路的上將立刻讀出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們趕忙對視一眼,然後匆匆向陸雲挽行禮就離開了這裡。
見這幾個人離開,士兵們也意識到了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裡,他們連忙從房間外退了出去,不過轉眼這裡就隻剩下了陸雲挽和楚玄舟兩個人。
房間裡麵安靜極了,楚玄舟的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
隔著一條長長的走廊,陸雲挽和楚玄舟沉默地對視著。
房間裡麵的氣氛忽然有些詭異。
而就在楚玄舟緩緩深吸一口氣,打算向陸雲挽走去的時候,坐在前方沙發上的人卻首先起身了。
陸雲挽向前走了兩步,接著將手杖輕輕地放在了一邊。
……他要做什麼?
不知道怎麼回事,楚玄舟突然有些緊張。
“雲……”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可是還沒有叫那個名字完整地念出,後麵的話就完全被陸雲挽的動作打斷了。
楚玄舟看到:陸雲挽緩緩地向自己低下了頭,他的右手搭在心口,無比鄭重又虔誠地向自己彎腰行禮,甚至於同時輕輕屈膝……
他在向自己行禮!
楚玄舟的呼吸一窒,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大步。
“攝政王大人,你在做什麼!”
少年聽到自己的聲音都變了調。
可是這卻並沒有打斷陸雲挽的動作。
一身黑衣的帝國攝政王當著楚玄舟的麵,優雅又標準地行了一個大禮。
就如一隻漂亮的黑天鵝微微彎下脖頸。
這明明是臣服的象征,但是在楚玄舟的眼裡……除了美以外,卻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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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舟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在他的記憶裡,陸雲挽常常叫自己“殿下”,但那大部分是帶著戲謔語氣的,抑或隻是普通的稱呼。
楚玄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陸雲挽真的會像自己行禮。
短暫的失神過後,楚玄舟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快步向前將陸雲挽扶了起來。
“您是帝國的攝政王,完全不用向我行禮。”楚玄舟說。
他這句話並不是隨便說說。
陸雲挽雖然不是皇室成員,但是攝政王的身份同樣無比珍貴。
理論上來說,他的身份地位甚至高於皇子與皇女,整個帝國陸雲挽隻用向楚漳一個人行禮。
“你的地位遠高於皇室的每一個人。”楚玄舟咬著牙說。
此時楚玄舟正緊緊地攙扶著陸雲挽,同樣因為這個動作,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變得無比近。
聽到楚玄舟的話,陸雲挽忽然笑了一下,他緩緩向前靠去,在少年的耳畔輕聲說:“不,”溫柔的氣息如一條絲帶,在楚玄舟的耳畔纏繞,帶來一陣無法忽視的癢意,“您不是普通的皇子,您是帝國,甚至於星際未來的統治者。”
陸雲挽的語氣無比篤定,且帶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驕傲,他偷偷說出了光腦的預言。
說完這句話,還沒有等楚玄舟反應過來他究竟是什麼意思,陸雲挽就忽然用力擺脫了少年的手,並向後退去。
不過瞬間兩人之間就有了一兩米的間隔。
明明房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明明這距離也並不算長……
可是楚玄舟卻產生了一種自己被陸雲挽遠遠推開的錯覺。
他無比討厭這種感覺。
剛才結束一場會議,陸雲挽的狀態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加疲憊。
“殿下來找我有什麼事?”疲憊之下,他忘記偽裝,隻淡淡的這樣說。
而楚玄舟卻突然固執了起來:“如果我沒事,就不能來找攝政王大人?”
“您是皇室成員,一舉一動都受無數人的關注,我們——”陸雲挽理所應當地說。
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楚玄舟突然向前走了兩步,少年站在了陸雲挽的對麵,緊緊地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楚玄舟看著陸雲挽的眼睛說:“你真的隻把我當作一個普通的皇室成員看待嗎?和楚漳還有剩下所有姓楚的人一樣?”
在過往的生活中,楚玄舟理智冷靜的不像一個人魚。
他曾經對那些情緒化的人與行為唾嗤之以鼻。
可是楚玄舟那個時候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這樣的人。
——他會將無數人的注視遠遠拋到一邊,在這個敏感的時間來到蒼芮星,隻為和陸雲挽說幾句莫名其妙的話。
楚玄舟的力氣非常大,陸雲挽的肩膀上隨之傳來一陣刺痛。
攝政王不由皺眉向眼前的少年看去,他的眼底寫滿了不悅。
“殿下不是……咳咳…難道不是嗎?”
陸雲挽雖然在咳嗽,但是語氣卻過分平靜。
這樣的情緒,一點一點揭開了楚玄舟的偽裝,暴露了他的瘋狂。
少年早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理智正在瓦解。
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真正讓楚玄舟感到恐慌的是:在自己的理智崩塌的同時,陸雲挽卻仍能理智地麵對自己。
少年突然對著他笑了起來,然後猛地湊近在陸雲挽的耳邊質問:“攝政王大人說我是皇室成員?”
陸雲挽沉默沒有回答。
幾秒鐘之後,楚玄舟忽然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明明隻過去了幾秒,但是沉默中時間好像如幾年般漫長。
少年的聲音微微沙啞,並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帶上了一點鼻音。
他落寞且略微委屈地對陸雲挽說:“……可是攝政王大人您知道,我從來都沒有以人魚,或者以皇室成員的身份與您相處過。”
說完這句話後,楚玄舟慢慢將雙手放下,然而還沒有等陸雲挽鬆一口氣,少年便突然將他緊緊地抱在了懷中,並將自己的下巴搭在了陸雲挽的肩膀上。
他笑了一下,低聲說:“如果你麵前的是‘皇子楚玄舟’,陸雲挽……你覺得自己還能好好站在這裡嗎?”
和剛才的溫柔與委屈不一樣,話說到這裡,楚玄舟的語氣忽然變得冰冷起來。
前後極大的反差,帶來了濃重的危險感。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陸雲挽本能的催促精神力向著楚玄舟而去,下一秒少年就因為額間傳來的刺痛鬆開了臂膀。
陸雲挽立刻借著這個機會向後退去。
他的精神核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最近一段時間陸雲挽的身體實在太差,僅僅一個催動精神力完成普通攻擊的操作,就讓他感到疼痛難忍。
陸雲挽的胸肺處傳來一陣灼燒感,甚至步伐也踉蹌了一下。
還好不遠處就是牆壁,陸雲挽一邊艱難地喘.息,調整呼吸,一邊用力保持平衡,靠在了房間的牆壁上。
“咳咳……”他下意識咳了起來,並將手搭在了自己的心口。
可是楚玄舟仍舊不依不饒。
他一步又一步的向陸雲挽走來,像是不害怕疼痛一樣,再一次緊緊地將陸雲挽擁抱在了懷中。
這一次陸雲挽的背後是堅實的牆壁,他無路可逃。
楚玄舟的每一個動作都透著十足的危險。
陸雲挽甚至不由在這一刻產生錯覺——自己就像是一個不小心跌入陷阱的獵物。
從跌落的那一刻開始,且不說自由,甚至是生死都不由自己控製。
“陸雲挽,我猜出來了。”楚玄舟看著陸雲挽的眼睛說。
而到了這個時候,已經被推到懸崖邊的陸雲挽反倒不緊張了。
那雙黑沉的眼眸同樣向楚玄舟看去。
陸雲挽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他直勾勾地望著楚玄舟,如挑釁一般地說:“猜出來?你猜出什麼來了?”
楚玄舟咬了咬牙,他再一次靠近過去,在陸雲挽的耳邊說:“我猜到你想扔下這一切,把帝國的爛攤子留給我……”
“陸雲挽你真是固執又自大,”在激動情緒的影響下,楚玄舟的呼吸都變得急促,“可是你看走眼了,我和你想的不一樣……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那些無聊的權力。”
陸雲挽不屑一笑。
“那殿下不會是想要告訴我,您頂著死亡的威脅參加一場又一場的戰役,並以瘋狂的速度取得勝利,不斷地用戰爭證明著自己,真的是因為熱愛帝國吧?”
陸雲挽的語氣堪稱尖酸刻薄,他以為楚玄舟聽了自己的話之後會感到憤怒。
可是少年卻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楚玄舟笑了起來。
他腦海中原本並不清晰的思緒,竟然在陸雲挽的一點一點地質問裡清晰了起來。
楚玄舟忽然貼在陸雲挽的耳邊,在對方毫無準備的時候於他的耳畔舔.舐了一下。
“……我告訴你真正的目的,好不好?”
少年緩緩闔上眼低喃著,字句相連,如一支溫柔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