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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驚醒了。
他最近總是重複一個相同的夢境。
頭好疼。
他下意識的給自己使用了反轉術式, 硝子坐在窗台附近,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悟。”
“你還記得這盆花是誰買的嗎?”她的手指搭在棕色的花盆上。
五條悟看了一眼光禿禿的枝葉, 忍著不適回憶了一下:“不是你從超市裡帶回來的嗎?”
“……是嗎?”硝子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五條悟從沙發上坐起來, 從口袋裡摸出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含住。
然後他又摸出一根, 下意識的想要遞給誰, 但送出去的手很快停滯住了。
——明明除了他沒有人愛吃甜食。
五條悟皺了皺眉, 把糖收了回去。
最近這種事情發生的越發頻繁了,看到新發布的遊戲,嘗到好吃的甜品,心底都會湧現出一股和人分享的衝動,但旁邊空落落的,像是遞出又被迫收回的手。
五條悟取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15:31。
他的目光隨後被屏保上的照片吸引走了目光。
——照片上隻有三個人。
他, 傑, 還有硝子。
他自己站在最前麵, 手臂奇怪的彎著, 像是作勢要摟什麼人。
但懷裡是空的。
五條悟又想起了剛剛的那個夢境。
那是一條看不見來路和歸處的長河,而他站在岸邊, 和彼岸的的人遙遙相望。
是誰呢。
你是誰呢。
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五條悟甚至懷疑自己受到了某種不知名的詛咒。
但誰能躲過六眼給他下詛咒呢, 任何人都不行。
所以一開始, 他把一切都歸咎於自己的多心。
但很快, 五條悟就無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因為那個夢境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他也看得越來越清楚。
順滑的長發,纖細的指尖,對方總是在自己的夢境中出現,他本應該感到私人領域被侵占的不適的, 但沒有。
他甚至不願意醒來。
就像是今天,他明明聽到了好友進來的聲音,卻不願意睜眼,隻想把這個夢繼續延續下去。
也許是因為他本人的意願太過於強烈,今天的夢多了一些內容。
——他看到少女朝他走近了,五條悟竭力想看清對方的臉,但卻總是無功而返。
“悟。”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忽然就動彈不得了。
少女埋首在自己的胸口,五條悟低下頭,隻能看到對方烏黑的發頂。
隨後他腹部一痛,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插在上麵。
少女仰起頭看他,雖然麵目依舊模糊,但聲音卻甜軟無辜。
“是我詛咒的你,但你會原諒我的吧。”
“悟。”
……
五條悟醒來之後心情依舊糟糕。
他咯吱咯吱的把嘴裡的糖咬碎,企圖泄憤。
但很明顯完全沒作用。
因為最讓他生氣的是,在那個夢境的最後,自己心裡唯一的想法居然是——“我當然會原諒你。”
——如果是你,哪怕是詛咒,我都甘之如飴。
【這世上沒有比愛更扭曲的詛咒了】
噫。
聽起來就像是某個編劇不負責任趕出來的無腦八點檔劇情。
簡直離譜。
五條悟拒絕接受這樣自己。
“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啊,下次絕對不要……”他的話沒說完,就又閉上了嘴。
絕對不要再夢見你嗎?
不行,要的。
於是五條悟又被自己的不爭氣給氣到了,冷笑一聲,準備去找那群爛橘子的麻煩。
彆以為躲在家裡不出聲就能混過去。
硝子看著五條悟氣勢洶洶的摔門出去了,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抱著窗台上的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花盆裡栽種的是一種叫做無儘夏的繡球花。
雖然硝子每天都精心照顧,一日不停,但也無法改變這種植物固定的花季。
所以每到冬天,看著無儘夏蔫蔫的樣子,硝子都會感到有些不舒服。
像是看到在意的人生病了一樣。
哪怕是掌握了反轉術式的硝子,偶爾也會有無能無力的時候,而她最討厭這種無力感。
將花盆安置在自己的書桌上。
她隨手抽出一本書,百無聊賴的看起來。
最近咒靈還算消停,自從禪院家影影約約有了敗落的跡象之後,各地爆發咒靈的次數也跟著減少了。
——算是某種平衡。
就和那群人曾經嚷嚷的那樣,殺了最強的六眼,可以平衡咒術界和咒靈的力量。
但實際上,他們自殺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真好笑,隻是為了給自己的貪婪扯上一層遮羞布罷了,在裝什麼高尚呢。
硝子厭倦的想到,又翻過一頁。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複存在,你悄然離去。】
【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你真正地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
——於是整個宇宙都不再與你有關。
硝子盯著那一行字看了很久,忽然就落下淚來。
“我不會忘記你的。”她眉頭緊皺,像是在和某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發誓賭氣。
“我不要忘記你。”
“絕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