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無他,唯手熟爾(1 / 2)

“怎麼……怎麼會這樣呢?”袁紹一時語塞,心裡也發堵,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表達此刻自己的心情,方才依照常理來看,北海絕不可能失守。

此地城池堅固,城牆高大,而且譚兒在城中還有數萬精兵,這些都是他在青州日夜操訓得來的兵馬,惟一可以挑剔的,就是他們並沒有久經沙場,可是,守城絕對是夠了。

哪怕就是三四萬頭野豕,在城門上也能阻擋許久,不至於如此之快的陷落於敵人手中,定然是中了鮑信的奸計,難道說,和張韓這段時日在鄴城附近出現有關?!

該死的張韓,殺千刀的張韓,狡猾奸詐之惡賊!!!定然是因為有他,方才令我兒心係鄴城,進退兩難,被人尋得了可乘之機!

袁紹現在對張韓的恨,有一種,恨得莫名其妙的感覺,這件事其實和張韓半點關係都沒有,他也不知道鮑信已經打到北海了,即便是之前有所謀劃,那也是按照謀劃好的計策,逐步儘力施為而已,哪裡能說事事都在他的計算之中呢。

隻是袁紹現在心急如焚,找不到人罵,就嘴上罵罵曹操,心裡把怨恨全鎖在張韓身上,如果可以,他真想不顧一切,收回所有兵力,家都不要了,全力去太行山各處要道搜捕張韓,將他碎屍萬段。

但他不能,因為一旦如此,士族極有可能在心灰意冷之下,發動兵變,很多兵馬都不會再聽從他的命令。

“唉,立刻去迎我兒回來吧,青州雖失,但不至於全盤結束,多年戰亂,那地方已經不再肥沃,不算是沉重打擊。”

隻是可惜了那些兵馬。

若是能收回來,都是能衝鋒陷陣的英豪,至少能倚靠城池,消耗曹軍的兵力。

半日左右,袁譚帶著手底下的將領回到了衙署正堂,快速走進,神色慌張,連忙跪伏於地,在看見自家父親的一瞬間,雙目就已經濕潤紅腫了,他心裡是愧疚的。

袁譚以往儒雅隨和,背地裡野心勃勃,乃是一副傲然模樣,此刻與以前不知落差幾何,羞愧難當,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緩緩將頭盔放在一側,又拜了一拜,才道:“父帥,兒有罪。”

“唉,”袁紹知道,此刻再去責怪也無濟於事,他根本沒有動心思要斬殺自己的兒子,是以也沒有必要再去痛罵,於是道:“無妨,此戰非你之罪也,而是我在白馬津被曹賊迷惑,牽動了全盤戰局,實則是我之過失。”

“父親!”

袁譚聽完,心中感動,臉上動容,再次匍匐,眼淚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袁紹不動如山,麵色鐵青的深看一眼,道:“彆哭了,說說北海是如何失守的。”

“是孔融!”

袁譚抬起頭來,雙目血紅,目光怨恨,緊咬著牙齒,憤恨無比的道:“孔融暗通鮑信,趁夜命人打開城門,迎鮑軍入城,我倉促迎戰,自然不敵,隨後隻能撤走,北海城一夜失守。”

“孔融!!”袁紹拍案而起,之前的所有事,都不算壓倒他,而方才袁譚所說的這句話,卻是讓他的心下一沉,手腳冰冷。

他怎麼會倒戈向曹操呢?!他的家族與我袁氏世代交好,而其人有聖人子孫之脈,頗受敬仰,日後世代都是如此,應當屬清流之列,而曹操乃是閹宦之後,怎能與之同流合汙。

再者,孔氏以儒道為尊,何時會受皇命掣肘?!

孔北海到底是怎麼了?難道說,他認為曹操更是亂世明主,勝於我袁紹麼?!

蒼天……

袁紹心裡又痛了一下,他忽然想到,孔融如果開了此先河,接下來的儒學家族,特彆是那些本身就已有心思投歸漢朝許都的世家,恐怕都會動搖。

畢竟,連孔融都投了。

其餘人難道還能比他更加懂得世禮心尊嗎?

曹孟德,你到底是如何做到,能將孔融也拉攏的?!

“不怪你,真不怪你了,這當真是怪不著你……”袁紹在心思震動之下,接連說了好幾句,但一句比一句小聲,一句比一句沉重,好像是慢慢的被壓下去了一般。

袁紹感覺,局勢就好像流沙,在自己的指縫中不斷丟失,已經快要握不住了。

“譚兒,你稍作整頓,帶兵再去邊境駐守,將青州境地占住,不可令鮑信再攻入我兗州。”

“而幽州之地,也需熙兒再入漁陽鎮壓,我則是需要去並州平叛,與那些外族再談同盟之事,冀州,有諸賢能和尚兒在,接下來這一年,就靠你們兄弟同心協力了。”

“待到秋收,我們局勢方可穩固,你可知曉?”

“那父親!”袁譚忙起身,雙手抱拳,問道:“是以我為主,還是三弟之命為主?”

袁紹直接愣住了,盯著袁譚看個不休,好似被他這句話吸進去了似的,過了不知多久,才咂了咂嘴,顫聲道:“以,以……沮君為主。”

他看向了沮授,將權柄交托到了這位忠貞之臣的手中,“沮君,需決議時,當送信於我。”

沮授目光一沉,點頭拱手道:“主公放心便是,在下必定事事與主公請示。”

“父親,若是曹軍要攻我冀州,該當如何?”袁譚還是不安,他剛剛遭逢一敗,人還沒有緩過來,現在心裡都還在發抖,總覺得曹軍神兵天降,捉摸不透,說不定那一日就兵臨城下,讓他措手不及。

袁紹搖了搖頭,苦笑道:“你放心吧,曹操本身兵力不足,得此大勝,他需要至少一兩年時日,以戰養戰、挑選精兵良將,再鞏固內政,甚至還會以流言不斷中傷,亂我冀州,再向外拉攏同盟,安安穩穩的吃掉我的全部地盤。”

聽聞此言,袁譚稍稍安心,神色也變得好看了許多。

沮授歎了口氣。

他此刻心裡想的是,既然如此了解曹操,若是當初在戰場之上,也能這般果決,判斷得如此通透,並且敢於行事,也許結果就會不一樣。

譬如,在濮陽城前,踟躕不前兩個月左右,哪怕這六十日內,有一日抽風了去全軍攻城,也許就有一兩次戰機,能夠衝破防備,讓曹操再退後數十裡,就可以占據濮陽,控製所有的黃河河道,哪裡還會有之後的渡河大敗?!

但是沮授、審配、田豐等人全部都勸過,哪怕是現在已經出逃的許攸,都曾經寫書信來勸過,都是無濟於事,可惜了!

主公雖說英明,但卻隻是在被人迎頭痛擊,忽然間清醒了之後,方才能抽絲剝繭的思考各種局勢,細致入微的觀察到敵我之情。

“至於張韓……”

袁紹忽然又想起了這個人,然後很是頭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道:“隨他去吧,想必他現在也恨不得立刻離開冀州,回到許都了。”

……

林縣,一處山清水秀的莊園村落之中。

黑袍騎從村子山道之中接連而來,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袱,裝著布匹、金銀玉器,還有不少值錢的古玩,甚至是人家的地契、田土契約等等,身後還跟著不少奴籍之人。

再往南幾十裡,便可到達酸棗,也就是一直反複爭奪的延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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