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守本身名望極高,此次以青州屯民帶至兗州,應當會導致陳留人心惶惶。”程昱喟然而歎道,這種光景已經是顯然易見的了。
不過主公和這位年輕的謀士都力主如此,想來也不會是徒勞作為。
“應當算是各有取舍吧,”張韓看著曹操所在,意有所指的道,回頭來看著程昱。
和想象中的程昱不太一樣,這位謀士頗為儒雅,發縛於頂,麵圓而眼小,有一種富態感,說話做事都很溫和,善於察言觀色、謀定後動。
但雙手虎口有老繭,定是常演武,看年歲應該在三四十左右,正值壯年,張韓當時一眼就以經驗看出他深諳武藝,甚至不輸一些武將。
由此也不得不感慨,大漢的文人果然都是能提刀上馬的那種,絕不是什麼文質彬彬的書生。
也許那種看著年輕,天真無邪、人畜無害的儒雅後生,真動起手來一刀連鎧甲都能給破了,太可怕了。
張韓暗暗腹誹之後,又接著說道:“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張邈為了讓陳留本地百姓抵觸,所以不來相見,恰好也給我們大開此門,可推行屯田惠政。”
“他想的恐怕是暗中散布屯田之苦,依靠本地豪族蠱惑百姓,抵觸青徐屯民,等到局勢不可開交時,再出麵調解,這樣他隻要一現身,就能俘得不少民心,同時還會讓咱主公欠下一個人情,再深處想,是暗中告知我們,陳留乃是誰為主。”
程昱眼眉挑動了幾下,耐人尋味的笑了起來,“怪不得主公如此厚愛伯常,總是隨行帶在身旁,竟是有這般見識。”
張韓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抬手道:“他帶我於身旁另有緣由,可能和見識無關。”
“哦哦,”程昱一愣,也不細問下去,轉而問向了解決之法:“伯常既然已洞察此事,應當已經有對策了吧?”
“沒有,”張韓乾脆利落的搖了搖頭,“主公也同樣洞察,短時間內沒想出辦法。”
“總不能,為了青徐屯民能夠安置在陳留,就重金以安撫陳留百姓,如此屬於得不償失,而且這樣做,張邈隻需設一新稅,或者征一次糧,就可全都收到他的倉中了。”
“不錯,”程昱眉頭一皺,撚須思索起來,眯著眼喃喃道:“無論如何安撫,最終都是令張邈富足,賺得名聲,而我等不過平白為其勞作。”
“甚至,屯民墾種出來的田地,也會在我們走後劃分給當地豪族也不一定。”
自府兵製延襲多年之後,在各地當政就沒那麼簡單了,各地豪族、世族盤根錯節,以支持當地官吏培養兵馬,割據一方。
所以太守、州牧這些極其重要的一方要員,背後都離不開大族的鼎力支持。
張邈在陳留經營了這麼多年,曹操即便自領了州牧,想要治理收歸民心也不容易,主要是人心還存在一種習慣依賴,都把持在當地豪族手中。
外來者難當政。是光武後逐漸形成的一種的規律,現在屬亂世,就看能否逐步打破這樣的規律了。
“仲德先生,”張韓忽然笑著起身,“若無事發生,大概是走個過場,等到五六月我們自然就回去了。”
“將屯田之政留於陳留罷了,而張邈和主公終究還是會得見一麵。如此態勢便算是對峙下來,以先生眼光來看,張邈是歸附了還是暗藏殺機呢?”
“暗藏殺機,”程昱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的根基更為堅實,一旦東郡、濟北大軍有變,陳留始終是隱患。”
“那,請教先生,若是遇到這種敵手,一般會怎麼對待呢?”張韓認真的問道。
程昱在曆史之上可不是個好好先生,他準備糧草的時候應該是心最狠的,越在絕境時,他的辦法就越是堅決乾脆。
遇到敵人也不會遵循禮法,講求的是勝最大的勝負,而且為人剛直不阿,時常與人辯論爭執。
既然是兩人蹲伏在田坎上,那說話就可以隨意一點,不至於如同爭辯一樣,是以問這種問題應當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