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曹操傲然而笑,再次細細咀嚼此詩裡的詩句。
一首樂府裡未曾收錄的詩,卻是如此的驚豔,堪稱一絕。
詩中豪邁、瀟灑,卻又微含對此生的遺憾,何等豐沛的情感。
“唯有飲者留其名,”曹操嘖嘖感慨,“隻可惜,昨夜我沒有親自去為你們吟出此詩,我本來打算在大勝宴請三軍時,當眾吟出。”
戲誌才:“……”
郭嘉:“……”
兩人覺得要說點什麼,不能再停留於這個話題,否則他們兩真的忍不住垮臉的衝動。
很明顯,主公的無恥在他們之上,而且戲誌才毫不誇張的懷疑,若是再讓主公把詩複吟一遍,未必是同一首。
想到這,戲誌才連忙拱手道:“主公,昨夜那董訪同樣也在宴中,而他在離去之前,曾邀我到屋外,說其兄昭,本在袁紹麾下,家族內其實一直有互通動向。”
“而今,這位董昭已經離袁紹而去,歸屬張楊,他人在河內,能得見天子,因歸還將印與綬帶,被授官為騎都尉。”
“我已令他寫信聯絡其兄,招攬至麾下,大致在明年開春時,就可有回應,也許伯常所言非虛,這董昭……能有大用!”
曹操目光一凜,登時傲然道:“嗯,天生我才必有用,任何人都有其用,伯常對此人關注許久,應當善待,此事我不便去與他直接下令,你們授意更好。”
董訪明明有他兄長的消息,之前卻不肯說,這就足以證明一開始他並不打算完全依附曹氏麾下。
而是將自家僅剩可入仕的兩兄弟,分於諸侯之列,來保證家族長存。
這是世族的慣用手段,但他現在又肯主動說出來,那就意味著,這一場宴席,令他有所觸動,不需要自己去下令要求,他會自發的真正歸順。
隻需,到時給他相應的賞賜便可。
“不錯,昨夜伯常設宴便是此意,董訪之事,若是威逼利誘未必能成行,可他自己願意,便根本無需推動,”戲誌才深以為然的說道。
曹操坐得端正,笑道:“正是如此,看來是我那一首詩,令他目眩神迷,因而敬佩,視為敬仰。”
戲誌才和郭嘉再次對視。
兩人多年知己摯友,已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你受得了嗎?”
“受不了了,溜吧。”
於是兩人一同辭彆,轉身而走,大堂內曹操還沉浸在詩賦之中,輕聲吟唱,微含韻律,越發的覺得有滋味。
當真是入迷之極,“妙極不似人間有。”
曹操簡直愛不釋口,嘖,不愧是我。
……
出衙署來,到大院即碰到了趕來的張韓,在門前看到郭嘉就連忙招手,笑得又憨厚又歡快。
“奉孝兄長,聽說伱被罰俸一個月!”
“啊!?”郭嘉當即訝異,我才剛來,還沒領就被扣了!?
憑什麼啊!
“理由為何?”郭嘉直接氣抖冷,老天何待我薄!
“你昨日擅離職守!”
郭嘉滿臉不服:“那你高興個屁!你沒被扣!?”
“我沒有啊,”張韓肩膀一聳,兩手一攤,一副“你快問我你快問我”的表情,擠眉弄眼得意洋洋。
郭嘉咬牙切齒,暗暗無奈,問道:“你為什麼沒被扣?”
張韓道:“我昨天一來就跟主公說了,晚上要宴請鮑公,他讓我先行回去的。”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
“你也沒問呐!”
“我……”郭嘉眼眸瞪大,居然覺得張韓所言也極有道理。
在旁的戲誌才這就不明白了,看向郭嘉平靜的道:“你不是看重錢財的人,何必如此拘泥於這一月俸祿?”
“它不是俸不俸祿的問題,”郭嘉也有點麻,幾次咋舌:“嘖,它真的是那種……你本來此月該得的,卻告知你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觸及,好似月宮仙女,隻能看而不能把玩,想要把玩得下個月,那此月還談何激情?!”
我懷疑你說的不是月宮仙女,是商務女孩兒,但我沒有證據……張韓心道。
然後揚起驕傲的臉,朝大堂而去,準備麵見曹操,他要等程昱從陳留歸來,而後一同在今日就將所設想之謀劃,上稟曹操,以此設計。
擦肩而過後,郭嘉回頭用餘光看了他一眼,問道:“我被扣了一月俸祿,伯常為何如此得意囂張?他在囂張什麼?”
戲誌才咧嘴一笑:“因為他已被扣了一年了。”
郭嘉聞言,猛地又轉身來看張韓的背景,一瞬間肅然起敬,眼裡全是心疼。
他居然還能苦中作樂,來笑我?!
……
到巳時,程昱從城外趕到了衙署,和張韓一起見到曹操。
廣袖黑袍,頭戴紗帽的程昱如今精神極多,胡須更加濃密整潔,如幾縷假山流水垂瀑而下,於口周圍、下巴之處,顯得博學。
其人去年時看著還清瘦,現在麵部雖已然骨廓清晰,卻顯得滿麵紅光。
他自門外來時,沾了寒氣,所以麵頰兩側發紅,呼出白霧,但卻是目光如星,趨步到身前來。
“主公,伯常,許久不見,思煞我也!”
“仲德先生。”張韓也還了一禮,兩人相識一笑,又微微打量。
就好像是好久不見又在習慣彼此現在的模樣。
程昱定神看了片刻,咧開嘴角一笑,讚道:“伯常如今雄姿英發,神俊非凡。”
“謬讚了,先生請。”
張韓引他到了位置上,自己則是站在曹操身側。
今非昔比了,人家現在可是尊貴的二千石,禮儀還是要有的。
程昱開門見山的道:“伯常等我來,便是為了聊及董昭、董訪兄弟之事。”
“這半年來,我派人沿潁川到關中多方打聽,知曉董昭的確回歸漢廷,得授騎都尉官職。”
“嗯,”曹操微微點頭,這個消息和早前誌才所言並無不同。
程昱頓了頓接著道:“這官位,暫且不必在意,他手下並無多少兵馬可調動,歸集之士應當也不多。”
“其餘便再無消息,不過卻另有所獲。”
曹操和張韓都來了興趣,眼神同時有追問之意。
程昱道:“今年關中大旱,百姓易子而食,天子下令撥糧賑災,但下麵卻陽奉陰違,導致了關中景象,儘是橫屍遍野,民不聊生。”
“百姓出逃,避難於弘農,更多欲至關東,道途皆阻,均是百姓腐骨……”
他說到這,張韓臉色都變了:“關中大旱無糧過冬,今年年關還會死傷更多。”
“不錯,可以預見,一定是疫病成災,而關中官吏無能,關西諸侯混戰,李傕郭汜不能治理,自明年起,天子必定謀動!”程昱的話斬釘截鐵,又拱手道:“主公,伯常,在下並非是無情之人。”
“對百姓的憐憫,已在幾個月前已儘皆緬懷,但隻恨無能為力,而今機會便在眼前,明年可先行開向西長安路途,探至關中,再思與長安諸臣而謀。”
“在下建議,應該先取潁川,再謀定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