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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燭光籠罩的夜晚注定沒有生靈可以安然入睡。
年年和稚笙整整一夜枯坐在桌前,兩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緊盯著桌上的蠟燭。
這根燭仿若有呼吸一般,忽而明忽而幾近熄滅,兩女孩的心也被它引得忐忑不安。
“年年姐姐,稚笙害怕。”
外貌看起來比年年還幼小的小草妖趨於本能,將雙腿也卷到了椅子上,抱成一團,將孩童般的臉埋進圈起的雙臂裡,獨獨露出一雙眼,紅紅地看著對麵的少女。
“彆怕,山上還有地君呢,那可是神仙,不會有事的。”
哄騙過有100多歲的小妖怪叫她姐姐的人,如果不是她放在桌下握緊的雙手,可能真會讓人以為她像說出的話那樣鎮靜。畢竟現在天邊已經擦亮了,去往山上的白狐還沒有任何回來的跡象。
“姐姐你說的對,還有地君呢,稚笙應該相信地君。”
稚笙像是從年年那裡吃了顆定心丸,用力地點了點頭。
天邊的那一線白,隨著日升,一點點拉開了罩著三境的黑布,遠處村中早起的雞迎著天光發出今日的第一聲嘹亮。桌上燃燒的血燭也似在迎接這黎明,突然“啪”地一下爆出了燈花,就像夜空中綻放的煙火,等這一瞬的燃燒過後,隻剩下了一根斷掉的狐狸尾巴。
從濛山山穀到山腰的路程不算短,然而此時在山間奔跑的一人一妖卻希望可以擁有像狐狸那樣化風而行的能力。晨起林間葉片上的露水將她們的新衣打濕和著她們跑出的汗水濕黏黏地緊貼在身上,在看到狐妖妖力喪失的那一刻後,她們已經無瑕顧忌自身的感受,隻想早一些看到山上仙與妖的平安。
穿過叢叢密林,兩女孩在兩片合攏交疊的巨大芭蕉葉前停下,經過長時間劇烈奔跑的凡人女孩,本就瘦弱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支撐,扶著旁邊的樹乾躬著身子不停地喘氣,經過這麼劇烈的運動後,她連續大咳了幾下,像是要把雙肺咳出一樣,小臉也咳得通紅。
“姐姐!”
“我咳咳——沒事。”
年年用沒有撐著樹乾的手向稚笙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在意她。
小稚笙回過頭,將右手放在葉片上,嘴裡喃喃念著一段咒語,未幾兩片芭蕉葉各自向兩側綻開,露出最裡麵鮮有人踏足的叢林來。然而這隱藏的小小洞天被揭開後,她們卻倒吸了一口涼氣。
“狼叔叔!”
昨夜還隻能被妖力強大的狐妖嗅到的幾絲鐵鏽味的氣息,現在如同滾滾海浪鋪天蓋地向她們襲來。雜亂的林間草地上,到處是被拖拽出的血痕,被撕碎的肉塊散落一地,有些還掛在了橫生的樹枝上,如此破碎的身體,如果不是樹根旁散落的屍塊中有一個犬齒破碎長有白毛的獸嘴屍塊,根本就認不出這是每日會來給年年送兔肉的狼妖屍體。
“嘔——”
獸類血液彌漫出的濃鬱腥味就像是它的利爪扼住了凡人少女的喉嚨,在如同被抽走所有氧氣的窒息中,她的胃被刺激得翻騰如海,難以控製的嘔吐感表達著身體在極度悲傷中對這個場麵的抗拒。
一旁年幼的妖明顯要對這樣的場景適應一些,但她已經盈滿了淚,似是不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又好像明白這一切都是事實,撲上去抱住那血肉模糊的半張嘴,在她想要通過聲音嚎哭出她此時滿心的悲痛時,一隻帶有薄繭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噓——”
同樣流著淚的少女,用濕潤的眼睛示意女孩看向林中深處不見底的地君府。
稚笙明白了她的意思,嗚咽著伸出已經沾上狼血的手,將年年捂著她的那隻手握住,從她的無名指尖長出一根小草苗環過年年的腕與後者的無名指相連。同時,稚笙將自己左手掌心向下平放在地麵上,從掌心長出的另一根小草苗鑽入地下,向洞內長去,而此時在地君府最裡麵的房間,無誰在意的角落的地裡,一根小小的草芽探出頭來。
“姐姐,那些大塊頭說的我怎麼都聽不懂。”稚笙將聲音壓的小小的,但還是掩蓋不了她滿心的焦急。
“我大概能聽明白他們說的話。”
稚笙驚訝地側過頭來,卻瞥見年年已經煞白的臉和錯愕的眼。
“稚笙,地君已經仙逝了。”
洞穴裡,長著六趾的獸足一腳踩碎了幽暝蟲燈罩,以為獲得自由的蟲,慢悠悠地往上飛去,卻不想下一秒就被一隻長滿黑毛的獸手抓住一捏,再也發不出生命的光亮來。
洞裡唯一的光源被摁滅後,原應該陷入死寂的黑裡,但被藏在最深處的神龕卻發出幽幽的藍光,將周圍罩出一個圈來,在這個藍色的圈裡,一隻渾身血汙的三尾白狐正拱起身子,前爪緊抓著地,咧著嘴露出犬牙,惡狠狠地盯著圈外的三個生靈。
“魔侯,整個濛山都找遍了,確實沒有。”
“不會。”
通過草芽,洞外的兩位女孩才注意到這兩個獸模獸樣的怪物中間圍著的一個長得還有些人樣的生靈。
“同從靈一戰後,他就是墜落於此,即使過去這麼久,也不可能毫無蹤跡。”
這位男子右手輕輕一揮,一股紫色的煙霧衝向了圈住神龕和狐狸的藍色光圈,但在接觸到光圈的一瞬間發出“砰”的一聲,隨即散開來,隻是激得白狐的前軀更伏低了一些,三條尾巴炸著毛高高豎起。
“狐狸,我最後再問一次,這裡的冠濮走狗,有沒有告訴過你。”
白狐的喉嚨裡發出持續的低吼,並不想回答他們任何的問題。
“罷了。”為首的男子擺了擺手,“一隻浮世的妖畜諒它也不知道什麼。”
“魔侯,如果不是那冠濮的走狗不自量力,也許我們早就問出了。”
“嗬。本魔侯被太虛那群神族設下的結界困在彌生境這麼幾千年,倒不知這浮世境中的夫諸也能有幾分擋住我魔族的本事了,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他右手從左肩前劃到右肩,一把紫氣縈繞的刀憑空出現在胸前,隨後他右手手掌握住刀柄,將之立在身側。
“可惜了這夫諸用自己生命化成的屏障了。”
聽到這一句,錯愕的年年這才看到這魔族身後的地上,被一隻魔靈踩著的四角白鹿屍體,幽幽藍光倒映在他沒有閉上的眼裡,好像他還一直望著藍光裡他用生命保護著的生靈。
白狐看著圈外的魔族舉著泛著紫氣的刀向它逼近,強大的威壓使它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想往後躲,然而再後麵已經沒有退路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洞外突然傳來一聲女童的驚呼。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