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玉零零碎碎挑了一下午的零件,他眼光毒,翻新二手仿製一眼都能看出來,就算東西不錯也要再三砍價,要多挑剔有多挑剔,挑到後來,搗騰零件的店主們都嫌他麻煩,直接開了低價:“貨就這個價格,你能拿就拿走,拿不走也彆再來了。”
季演這個假冒偽劣的貴公子也做了一段時間,好久沒有經曆過這種身心雙摧殘的折磨,趕緊付了錢,拎著戎玉逃也似的鑽進一家咖啡店歇腳。
“季禮跟你買過零件沒有?是不是買完了就分手了?”他問。
戎玉就笑眯眯地答:“沒啊。”
公主乖得很。
吃著冰棍兒,軟軟地揪著他衣角,還陪他去有毛茸茸的餐廳吃飯。
想一想,看著季演的眼神兒又不自覺地露出嫌棄來:“那幾家店明顯沒報出底價來,你走那麼著急做什麼?”
季演的臉頰微微抽搐:出了力還要遭嫌棄,史上最慘莫過於此。
可沒過幾分鐘,季演的神色就微微變了:“有人正在看你。”
他說的是牆角披著鬥篷的幾個人。
戎玉的直覺比他還敏銳,笑眯眯地喝著果汁:“也許是瞧我帥呢?”
季演敲了敲桌子:“你能正經點麼?萬一是來找麻煩的呢?”
“好吧,”戎玉直接衝著對麵看了過去,露出一個笑容來,懶洋洋地開口:“請問,你們是來找麻煩的嗎?”
季演:……他就多餘提醒他。
戎玉這人,就從來沒有按常理出牌過。
於是角落裡的幾個人,便當真站了起來。
而就在站起來的一瞬間,似乎整個咖啡館都寂靜了下來。
季演臉色微微變了。
對方一共五六個人,走近了,就能看到了對方鬥篷下的麵孔:包括昨天那個衣著華麗、對季禮表現出興趣的男人,在鬥篷之下,似乎都穿著深藍色的軍校製服。
而領頭的男人,正是那個脖子帶了兩顆痣的男人。
季演愣了愣:“陸刹。”
“什麼?”
季演喃喃:“他不認識我,但是……”
陸刹看起來跟戎玉想的機甲收藏家完全不一樣,皮膚微棕,衣襟敞開,胸肌豐滿,眉鋒利如刀,卻生了一雙淡色的眼瞳,指尖把玩幾枚銀幣,在愉快地轉動,叮叮當當作響。
不知為什麼,顯得冷酷又狂熱。
可瞧見戎玉,他的神色便忽然起了變化。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了上來,上下打量著,終於抓住了戎玉的手:“龍骨?”
“我是你的……那叫什麼來著,哦,粉絲。”
他笑了起來。
這笑容是先從嘴角開始的。
先勾一個微笑,然後再露出牙齒,再到臉頰、到眼睛,最後也沒有達到眼底。
“你的每一場比賽我都看過,你很強……”
他對他笑著,口氣卻很怪異,與其說是讚歎,更像是品評。
就像在品評一條狗的牙齒鋒利。
戎玉並沒有感到憤怒。
他非常習慣這種口氣和眼神:“抱歉,我已經不是龍骨了。”
陸刹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淡色的瞳孔瞧著他:“啊,是了,角鬥場沒了,你便暫時不是鬥獸了麼……”
他動了動鼻翼。
露出了一個神經質的愉快神色來。
“可你身上的味道,怎麼一點兒都沒變呢?”
“你的機甲的確在我手裡,可你打算拿什麼來換呢?”
戎玉問:“你想要多少星幣?”
“我知道你現在不缺錢……季禮應該可以給你很多吧?他喜歡你什麼?隻用來上床,是不是太浪費了一點?”陸刹指尖的銀幣,又愉快地轉了起來:“不如我把它作為獎品,你跟你身邊的鬥獸再來一場?”
“鬥獸的味道太好認了,我鼻子一聞,就能嗅到角鬥場的味道。”
“可惜,可惜已經沒有這樣的表演看了。”
戎玉這才意識到,他的狂熱裡帶著什麼。
帶著對他死亡的渴望。
就像鬥獸場的每一個觀眾一樣。
他們渴望他勝利,同等渴望他死亡。
渴望他被撕裂、被碾碎、被毀滅,渴望著他的血腥味兒,沾染上他們的嘴唇。
這些瘋狂是他們的興奮劑,是鬥獸的毒藥。
戎玉的脊背繃緊,下意識把季演向後拉了一下。
季演卻雲淡風輕地頷首:“我沒有精神力了,你想看屠殺麼?”
陸刹愣了一下,撫掌大笑了起來:“哈,我知道你是誰了,九尾,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季家的那個廢物——我竟然沒能在學校裡找到你。”
“龍骨,你要了弟弟,又要哥哥,好風流啊。”
“你要怎樣才肯把龍骨還給我?”戎玉已經不想跟他兜圈子了。
“無趣,”陸刹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斥責一隻不解風情的動物,玩了玩自己手指間的幾枚硬幣,“我聽說你參加了校際賽。”
“不如,那就到決賽來找我吧。”陸刹無趣地玩著指尖兒的銀幣,“如果決賽都進不來……你還有什麼資格拿回龍骨呢?”
戎玉沉默了片刻,笑了起來:“好。”
他說著,擦著陸刹的肩離開。
季演優雅地衝他們點了點頭,也跟著過去。
陸刹看著他們的背影,無趣地喊了一聲:“龍骨,我當初可是很喜歡你的,你彆讓我失望啊。”
他本以為戎玉不會回頭。
可戎玉卻回頭衝他笑了笑。
伸出拳,平舉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