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禮的消息是獨立調查部發送回來的, 有關於角鬥場的蹤跡的。
角鬥場隻是外界對他們的一個統稱,實質上, 是小星球一樣巨大的飛船。
這艘飛船載著一個簡單的生態循環係統、龐大且驚人的物資儲備,以及無數的豪華設施,上有各種豪華提供給貴族富豪的娛樂設施,下有提供給低等賭徒的酒館,以及數以千計大大小小的角鬥場所,甚至在低等賭場裡、還存在無需機甲的肉身格鬥。而登船甚至不需要門票,隻需要你在星網曾經參與過一場角鬥賭局的賭資證明, 就可以登上這艘船享受生死角鬥的樂趣。
當年甚至有無數賭徒, 輸光了賭本,又滯留在飛船上做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
角鬥場遊走在帝國和聯邦的邊緣,不斷通過星網秘密傳播他每個月停留的位置,也正因如此, 才能不斷躲避雙方的製裁。
但離奇的是, 在角鬥場上下全部人等被儘數清空之後。
特遣隊奉命進入角鬥場核心收集後續線索時, 整個角鬥場在係統的控製之下,啟動了特殊脫離狀態。
特遣隊緊急撤離,空無一人的角鬥場, 在茫茫宇宙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至今也沒有音訊。
這一度被認為, 是為了保護幕後更大的黑手。
“我聽說, 之後帝國也有派遣尋找過,但是……”季禮頓了頓,“你也能猜到結果。”
顯然,當表麵上的黨羽已經被斬殺,對於更深層的牽扯, 大家都是敷衍了事。
你敷衍我、我敷衍你,便逐漸沒有了聲息。
戎玉並不驚訝地點了點頭:“但如果龍骨……不,長公主的意識如果還在,應該大概率還藏在角鬥場裡是嗎?”
季禮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隔了一會,冷淡的腔調裡帶著暗示的深意:“你可以繼續叫她龍骨……直到我們找到她為止。”
戎玉滿腦子都是龍骨,一時沒轉過彎來,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找到她為止?”
他的小胖龍也跟著眨了眨眼睛。
他現在坐在副駕駛上,他抱著小胖龍,小胖龍抱著黏皮糖,看起來格外像是一個傻瓜套娃。
季禮氣得不看他,繼續操作飛行器。
飛行器後座的季演戲謔地提醒了他一句:“找到了,那就是你丈母娘了——”
話音還沒落。
飛行器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季演的腦殼結結實實撞在了飛行器上頭,捂著腦袋□□:“我就不該管你倆——”
摻和進這對小學雞的戀愛裡,多管閒事的是他、倒黴的是他、受傷的永遠是他。
戎玉就偷笑著捏小胖龍的尾巴,笑得季禮麵孔都紅了。
季禮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肅然的麵孔,一本正經地說:“角鬥場現在漂流的位置,正巧距離罹幻星很近,表麵應當會有高濃度的致幻物質,角鬥場內部的情況儘管有機器人調查過了,還是可能會存在危險。”
“一會兒我跟戎玉駕駛機甲進去,季演留在門外接應我們,這次行動有些危險,一旦有意外,你就立刻聯係獨立調查部。”
“我事先在附近安排了人,他們應當來得很快。”
而對於季禮來說,長公主有可能還活著的消息,而其意識還藏在角鬥場的消息,是絕對不可能外泄出去的,不止季家的人不可信任、連獨立調查部的人也未必能夠全然信任,最好的辦法是隻有自己和戎玉進入。
季演打了個嗬欠:“你就不怕我把你倆賣了。”
季禮就分了一個淡淡的眼神給他。
季演舉起雙手:“明白,錢給得很夠,我的小命被安排得很妥當,我很惜命,也很聽話。”
而且,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沒有人比季演更厭惡角鬥場,但隻依靠他,想要真正找出當年支持角鬥場的那些大貴族們,難於登天。
沒有比季禮更好的合作對象了。
季禮也是非常清楚這一點的。
“你要知道,你男朋友不是對誰都小學雞的。”季演跟戎玉說。
然後就瞧見戎玉抽出自己的星塵,眯著眼睛,危險地衝他笑:“我也不是對誰都小學雞的。”
感情就他一個食物鏈底層。
季演越發感到淒涼,甚至想念起了好欺負的斷牙和安以烈。
飛行器懸浮停留在了巨大的飛船麵前。
他的外形看起來已經有些老化破敗了,因為無人控製,應當經曆過許多次撞擊,精密複雜的金屬外殼布滿了累累傷痕,最外層的巨大光屏原本應當是當日的最大角鬥噱頭宣傳,但現在已經壞掉了,不斷閃爍著,時不時出現一些扭曲的影像。
像是一艘沉沒在深海的海盜船。
“就是這裡了。”季禮低聲說。
戎玉的神色逐漸變得沉靜而複雜,他注視了這巨大的飛船許久,終於,眼底燃起了熾烈的火焰:“……好久不見了。”
他低聲說。
季演的神色也略微有些變了,隔了許久,低低笑了起來:“是啊,好久不見了。”
“咱們倆打得那場,是不是也被放在這裡?”戎玉盯著那塊壞了的、巨大的光屏問。
“應該是,”季演嗤笑一聲,“你那時哪一場不是放在這裡。”
戎玉沒有說話。
季演按了按飛行器上的按鈕,在他的座位前升起了另一個駕駛台,接管了飛行器的架勢。
“去吧。”他說。
“如果不是要給你們看門,我真想也進去看看。”
戎玉低低地“嗯”了一聲,眼神兒卻移不開那艘飛船,也並不敢向季禮的方向去看,眼底流動著的金色,幾乎要凝結成了熾烈的火焰。
季禮沒有問他。
隔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笑了起來,拉起了季禮的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