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靜流奇怪地前後打量:“這條路空空蕩蕩的,有什麼好看?”
“沒錯,就是空空蕩蕩,沒有大楚士兵,沒有宮廷侍衛,剛剛你縱馬甩開我的時候,我沒有去追你,你完全可以趁機逃走,”溫知意看著她,“你沒逃,為什麼?”
“我答應了你去北融偷藥的。”
溫知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你沒逃,因為帝王寵妃逃走是一個天大的醜聞,戚家必然要擔責任,還有你那棲芳殿的宮人,很可能全都要給你陪葬。”
“……”
“所以我說,戚姑娘啊,你這麼心軟,實在擔不起妖女的名聲。”
“你胡說什麼?”戚靜流惱羞成怒,“我生氣了,我不要給你偷藥了。”
“……”溫知意隻得安慰她,“好吧,你是妖女,你就是最配得上妖女名號的人。”
秦采卻從剛剛起,一直沒有做聲。
溫知意回頭看了落後一段距離的秦采一眼,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她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間,餘光似乎看到有什麼晶瑩的東西滴落,她怔了怔,這才意識到,秦采在哭。
溫知意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抱歉,我不該提起這些,”她主動道歉,“你好不容易出宮的,開心點吧。”
“是我自己提起這個話題的,和你沒關係,”戚靜流笑了笑,“不過你說得對,讓我們開心點吧。”
三人縱馬狂奔,中途在路邊茶亭休息。
溫知意和戚靜流站在一起,兩個人美得各有千秋,實在太過引人注目。
中途碰到一夥人起了歪心思,溫知意和秦采淡定喝茶,任由戚靜流在那群不長眼的人身上發泄了一下怒火。
三人一路行至櫟城。看到溫知意回來,將士們都圍了過來。
“這位姑娘是?”有人好奇地看著戚靜流。
“這位是……”溫知意歎氣,這家夥的兩個身份,一個是宮妃,一個是逃犯,顯然都不太方便拿出來介紹,於是簡略道,“是我朋友,姓戚,這位是秦公子。”
“戚姑娘,秦公子。”眾人打過招呼。
溫知意笑了笑,轉頭看向戚靜流兩人:“我派個熟悉地形的人,把你們送到北融境內。”
戚靜流搖了搖頭:“不用,我記得路。”
秦采小聲提議:“要不要我們順路給七皇子下個毒什麼的?”
溫知意可恥地心動了一瞬:“咳,不了,太危險,你們拿到藥就回來,記住,以保命為先,就算拿不到藥,也以自身安危為重。”
秦采點了點頭,戚靜流翻了個白眼。
溫知意送兩人出城,戚靜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是你朋友?”
“怎麼?賢妃娘娘不願意要我這個朋友?”
戚靜流有些彆扭地看著她:“江湖上,從來沒有哪個正道大俠說要和我做朋友,因為我是妖女嘛。”
“……”
戚靜流繼續道:“回京後,也沒有哪個貴女想和我做朋友,因為她們嫌棄我是在鄉下長大的。進宮後,就更沒有了,她們嫉妒我得寵,討厭我還來不及。”
“是她們的損失。”溫知意道。
戚靜流笑了:“我以前特彆討厭你,現在覺得你還不錯。”
溫知意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我的麵,告訴我她特彆討厭我。”
“那時候我覺得你們這些正道大俠都很討厭,”戚靜流聳肩,“整天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我也道貌岸然嗎?”溫知意笑著問。
“彆想讓我誇你,”戚靜流轉身,“秦采,走了。”
溫知意目送著兩人的背影,揚聲道:“一路平安。”
戚靜流頭也不回地衝她擺了擺手。
溫知意笑了笑,她覺得自己很幸運,遇上的都是一些很可愛的人。
她看著戚靜流的背影,又想起了溫知嵐,想起了芙蓉,穆春,顧姝……還有並不算熟悉的鄭夫人,她身邊的這些女子,從性格到經曆,都截然不同,但無一例外地,都讓她看到了人性的可愛之處。
她帶著微笑,轉身回城,準備承擔起自己主將的責任。
“談判怎麼樣了,談崩了?”
“崩了,”有位副將冷笑道,“七皇子說我們大楚沒有談判的誠意,好家夥,真是會倒打一耙,明明是他自己不想談。”
“崩了,那就開戰吧。”
“薛將軍說得好,要戰便戰,我們大楚不怕他們!”
溫知意站在城牆最高處,俯視城下,她的衣角在大風中翻飛。她看起來冷靜強大又自信,讓人忍不住信服、跟隨。
此刻,她希望穆雲起就在她身邊,但就算他不在,她也有決心能守護這座城池。
有他在,他們並肩作戰;他不在,她也能獨當一麵。
京城,將軍府。
溫知意想起穆雲起的時候,他也在想她。
他撫摸著自己的前額,溫知意離京之前,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幾天過去了,穆雲起仍然覺得那個位置在隱隱發燙。每當他陷入沉思的時候,他都會不自覺地撫摸著她吻過的位置。
穆雲起的目光落在床邊的櫃子上,他突然有種衝動,想拿出那張和離書看看。
雖然拿出的那一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想在上麵印下指印,還是要徹底撕毀它。
但展開和離書的那一瞬間,這兩種念頭都不複存在。
因為和離書上寫著兩個大字。
溫知意其人,偽裝起來十分徹底。之前穆雲起發現她連走路姿勢都變了,就已十分驚歎。直到他注意到,連字跡她都學了兩種。
一種是時下貴女們都會的簪花小楷,字跡娟秀工整;而另一種,就是眼前的這種,兩個字筆力遒勁,力透紙背,行雲流水,氣勢如虹,仿佛透過這兩個字,就能看出寫字者灑脫不羈的性格。
但穆雲起此時卻沒什麼欣賞好字的心情,他拿著和離書的手抖了一抖。
因為這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赫然是——
“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