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的白衣少女在麥田中奔跑,她越過收割機,跨過水渠,迎著陽光一路向自己跑來。
李立冬手裡的鐮刀掉在地下,汗水從額角流到下巴,他喉頭一動,許是陽光太過明媚,他閉了閉眼。
他大概能猜到林恩寧為什麼會來找自己,卻沒想到她跑上來後,第一句話就戳在了他最痛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台城學院的免費師範生,畢業後大概率要到鄉鎮工作,你知不知道這份鄉鎮工作需要多少年?”
“我知道。”李立冬側過臉去,不想麵對她。
“你知道還報?”林恩寧簡直要氣瘋了,“李立冬,你就不想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嗎?長跑那麼累你都能天天堅持訓練,一個教師編製考試就怕了嗎?就一定考不上嗎?你是打算大學四年混吃等死,一點不打算上進嗎?”
他怔了一瞬,然後撿起地上的鐮刀,繼續割麥子。
她突然上前一步,攥住他的衣角,“大學四年協議六年,你這十年就被釘死在農村了!你辛辛苦苦複讀是為了什麼?好不容易走出農村是為了什麼?為了葉落歸根紮根農村嗎?”
“你的人生不應該被定格在一種職業上,而且....\"
她的每一句話就像刀一樣刺進心裡,李立冬突然直起身,“農村不好嗎?我本來就是農村人。”
林恩寧一噎,“我、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你考了這麼好的成績,念那樣一個大學,不值得啊!”
李立冬靜靜站著,眼中似乎有什麼在流動,但他很快轉回身,繼續割著麥子。
這裡地形複雜,地塊又零散,收割機上不來,隻能靠人力收割。
他像是攢著一股勁,鐮刀舞地飛快。
林恩寧怔怔看著他,30多度的天氣他穿著長衣長褲,即便帶著草帽,在烈日暴曬下,他的臉和手臂也黑了不少。
跟上學的時候不一樣,他的衣服很臟,褲子上有紮滿了洞,褲腿滿是泥灰,完全看不出少年的蓬勃朝氣。
林恩寧越看心裡越堵,索性追了上去,“你選擇了這條路,人生一輩子就框在了這個職業。這就是你拚命努力的意義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編製穩定,以後呢?我們都還年輕,一切都是未知的,雖然我們兩個家境不一樣,但有一點我覺得是一樣的。”
“那就是對每個人來說,不是要把路走窄,我們要走寬。人隻活一次,你才二十歲,就已經確定好一生的方向了嗎?”
“李立冬,去讀一個985吧,至少好大學的視野和見識要比台城學院高!”
李立冬驀地停下手中的鐮刀,他直起腰,緩緩轉身,“上了985就一定能找到工作嗎?當老師就一定不好嗎?你是城裡人,家裡有錢,可以談夢想談理想,可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工作,能月月領到薪水的穩定工作。”
林恩寧急了,“世上穩定的工作千千萬,你就非要在農村當老師嗎?你就一點兒也不向往外麵的世界嗎?你知不知道你要上的台城學院,是全省最差的師範大學!”
“那又怎麼樣?我家是農民,我姐念的是技校,當老師對我來說,已經是一份很體麵的工作了。”李立冬漠然地看著她,“林恩寧,我跟你不一樣。”
林恩寧就像突然被人扼住喉嚨,她無法反駁卻又不甘心,於是猛地上前一步,站在李立冬麵前,直視著他的雙眼,質問道:“那你告訴我,你甘心嗎?”
四目相對的一瞬,李立冬心裡早已潰不成軍,他倉皇地彆過臉去,冷冷道:“我甘不甘心跟你有什麼關係。”
林恩寧突然啞了火。
是啊,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是他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