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綿直直盯著他的眼睛,不過是個體力透支和發燒而已,絕不至於嚴重到連飯都吃不動,可見這人的虛弱,起碼有一半是裝的。
“要不找個人進來喂你?”她想了想,問道。
劉堯的咳嗦更厲害了,他臉上憋得通紅,又努力的坐起來,手抖著拿起碗,虛弱地說,“還是不要了,就算在宮裡,也是除了你,從不習慣彆人碰我。”
楊綿愣了下,也想起了在宮內時,劉堯確實做什麼都不假他人之手,甚至吃飯也都喜歡往她那邊湊,從不帶太監宮女近身伺候。
她原本隻覺得劉堯這是獨立的表現,卻想不到,他可能是不習慣。
因為習慣了在她在身邊,所以一旦換了彆人,就寧肯不要彆人,開始自己打理一切。
她以為劉堯隻是把她當最親近的人,錯把她當作了喜歡的人,可他生活中的一點一滴,早已習慣了她的存在,他的內外都包含著自己的影子,又能怎麼分割呢?
楊綿沉默了下,將他手中的碗接過來,喂了一勺子給他。
劉堯神色恍惚了下,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手指捏成拳又微微放鬆,胸腔裡一顆心都差點跳了出來,他神色變換了好幾次,最終目光柔和的不成樣子。
這天晚上,本來楊綿是讓劉堯睡在馬車,畢竟未婚男女在同一輛馬車中,怎麼都不太對,但劉堯說什麼都不肯,他怎麼能讓自己的女人睡外麵?於是他一個病人,也沒人敢對他下重手,愣是讓他下了馬車,護衛在馬車周邊。
他麵容堅毅,枕在馬車旁邊的大樹上安然入睡,不遠處篝火的光垂在他臉上,映出他好看卻蒼白的五官。
小時候又黑又醜的男孩,現在臉上再也找不到一個醜字,反而充滿著成熟的味道,楊綿半夜掀開車簾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不舍得,到了後來的幾天,對他故意抓一抓手的動作,已經半睜隻眼、不再理會。
這個時候,再不長眼的人也看出來了,楊綿對於劉堯的態度,明顯鬆動了許多,或許是真的默認了劉堯未婚夫的身份了。
就在大家以為,窮獵戶的逆襲上位,就這麼活生生的發生在大家身邊時,那窮獵戶有一天出了趟門,回來去找楊綿說了些話後,整個人就消失了。
第一個月不見人影,山賊開始嘀咕,到了第半年後,所有人都默認窮獵戶已經跑了,唯獨可惜楊綿還在等著一個無望的人……讓人看了心疼的很。
大家各司其職,儘量不再楊綿麵前提起窮獵戶那個人,企圖使她將一切淡忘掉,甚至一部分山賊,還去城內挑了不少家世低好威脅、更長相俊朗的少年人,安排進院子中,萬一有哪個得了楊綿的青眼,說不定就能讓楊綿不再記起窮獵戶帶來的傷害。
剛開始這些少年人還不太樂意,半脅迫著被逼來,可是見過楊綿之後,大部分少年已經從被動變成了主動,天天跑來院子裡報道,就為了多看楊綿一眼。
不過這時,關於楊綿的消息,也從彆的城中,傳了過來。
她救人無數,為人讚頌,可有誇她的人,就自然有見不得她好的,尤其是那提親被她回絕的官員家中,被一個窮獵戶擋了回去,隻覺得失了臉麵,回頭就把這事宣揚了出去。
於是追求楊綿的這些少年都聽說了,楊綿有個未婚夫是窮獵戶,可那又如何?何況窮獵戶……還不如他們呢,至少他們溫飽不愁,比窮獵戶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懷著這樣的心態,少年們更打扮的花枝招展,直到有一天……一隊黑騎烏壓壓的衝向了院子門口,這些打扮俊秀的少年嚇得呆若木雞,一動也不敢動的看著黑騎中間的那個腰刀浴血、充滿煞氣的盔甲男人。
少年郎們連殺雞都不敢,什麼時候見過人血?當即就有幾個差點暈過去,好在這邊是醫館,藥香讓人耳目清明,不至於真的嚇昏迷。
盔甲男人從馬上跳下來,冷冷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幾個少年,似乎沒當回事,他一言不發地進了院子,半晌拉著個女人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他動作再也不複先前的凶悍,反而束手束腳,離得近些的,還能聽到他目光柔軟的低聲討好。
賊首等人都驚呆了,護衛也愣住了,因為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這個一直被他們認為是窮獵戶的男人……不再灰頭土臉時,就跟改頭換麵一般,居然就是七皇子的模樣。
這一瞬間,大家都不可思議。
原來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樣,就算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七皇子,在喜歡一個女人時,也會低下高貴的頭顱,甘願被人指指點點叫做窮獵戶,甘願將臉麵扔在地上不要,更不顧安危……用身體為她遮風擋雨。
他是七皇子,他什麼都有了,卻依然為了一個女人鞍前馬後,他圖的是什麼呢?他能圖什麼?或許也隻有這一位的真心,才是最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