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2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7932 字 11個月前

“她定是那個無處可分配,最後被送進梁園的烈屬。”在外麵的傳聞中,李清賞是最後一個等著分配夫家的烈屬,結果因沒了合適人選而被送進梁園落腳。

“能得太上庇佑,這輩子她算是衣食無憂了,嗬,卻也說不準進梁園於她而言是福是禍,且看她命硬不硬了。”這話聽著有些酸溜。

“應是有些心計手段在身的,連梁掌事亦隨在其旁,莫不是真叫她爬上了那位的龍床。”飽含譏諷。

對啊,外麵有流言蜚語說,她其實是嫁進的梁園。

“這種事可真不好說,舊曆時大內出多少對食磨鏡,那位態度寬容甚,”說這話的人似乎非常了解舊曆時大內之事,口中每句話每個字都落地有聲,“大望四柱裡謝鬱為女官,卻然二人皆有妻,那位受她們輔佐,保不齊在男女事上究竟是何態度。”

……

各種說法無一相同,聽得李清賞大開耳界,她本懷著即將見到李泓瑞的激動心情吃吃喝喝,聽眾人“說書”樣聽得有趣,偶爾聽見過分言論還想衝過去辯解兩句,幸好她不是個衝動的人。

不知為何,她也會隱秘地去想,柴睢對男女關係,究竟是何種態度呢?自己在梁園住這麼長時間,並未發現梁園有甚麼特殊的男女存在,柴睢身邊很乾淨,亦未曾聽說過半句這位的風月傳聞,委實叫人看不出太上喜歡甚麼。

至宴席過半,眾人開始傳言說,過會太上梁王要來內院看嬰兒,消息不知真假,說得有鼻子有眼。

李清賞暗自腹誹這些夫人貴婦們的想象能力和歪曲事實的本領,心想柴睢才不會過來,因為方才自己去看嬰兒時送的紅包就有柴睢一份。

須臾,麵前食案剛被送上道造型精美她叫不上名字的菜肴,滌塵過來耳語:“有人約您牡丹臨荷亭見,奴婢陪您?”

李清賞心中一喜,忙要淨手漱口,偏巧手邊水壺已被她喝空,滌塵見狀欲喚人送熱水來,卻見李娘子直接倒酒替水,淨口喝下半盞,拉上滌塵興衝衝離開。

梁園的人一走,沒了約束的內院席麵轟然炸開鍋,眾人圍著太上和李清賞各種討論起來。

這是太上禪位後頭次在新朝臣公酒宴上露麵,政治意義由身在其中的人們各憑本事猜測分析去,內院女眷則篤信,那個模樣嬌好的李氏女已經爬上了太上龍床,你看連滌塵都如事太上般隨其出入行坐。

梁滌塵何許人也?梁園五品掌事官,前大內二十四衙司總司使,太上梁王睢至近心腹,必要時候見之有如見太上。如此女官被安排在李氏女左右,意味不言而喻。

旁人言論追不及李清賞步伐,她想過自己為何會高興見李泓瑞,那大約是因為自己父兄都不在了,李泓瑞算是為數不多的熟人。

去往牡丹臨荷亭路上,行至半時遇幾大一片冷荷塘要跨,走上聯通對岸的冷塘平橋後李清賞抿嘴想了想,拉住走在前麵的滌塵,與她麵對麵問:“滌塵滌塵,你看我儀容亂不亂?”

滌塵心說姑娘要見故人了,難免格外在乎模樣。

她幫忙把人整體檢查,又抬手把李娘子發間裝飾稍微調正,碰到蟠螭紋玉簪時眸光閃了閃,淡淡問:“許是因為方才用宴,您可想再補個唇紙麵妝?”

說著滌塵從腰間布挎包裡掏出個扁平的黑色雕刻檀木盒,打開道:“這是幾樣適合您的唇紙,您看喜歡哪個?”

“……”李清賞被滌塵的貼心周到震驚,算了,今日震驚她的又豈止一二件事。

她道了謝,坐到長條石壘砌的矮式欄杆上,以冷塘水麵為鏡自行補妝,末了勞滌塵幫忙檢查細微處。

滌塵仔細幫她處理好妝容,歎了句:“娘子真漂亮,芙蓉花一樣。”

李清賞整理好儀容繼續前行,真誠道:“你也不差呀,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如果說我們那邊多出芙蓉美,你們梁園便是出青蓮香,你好看,合璧姑娘也好看,你們殿下更好看。”

聞得此言,滌塵抿嘴笑,望向前方地勢稍高卻半掩在禿枝枯藤間的牡丹臨荷亭:“這些年來,您是第一位誇殿下好容顏的人。”

即將見到李泓瑞的期待使李清賞變得話密起來,誇起人來軟糯且甜:“怎麼會,你家太上烏眉深目高鼻梁,嘴唇稍厚代表為人敦厚,多好看呐。”

如此說法頗為新鮮,滌塵跟在主上身邊多年,未聞有如此誇獎殿下者,嚴格意義上說,殿下長相並不出眾。

舊時殿下見謝嗣爵和舒小公子被人讚美好容顏,便回去給大人撒嬌要誇獎,林相嘗抱著小東宮頑笑言:“彆把小鴨子嘴撅這麼高,我家阿睢一白遮百醜,彆個誰也比不過。”

林相一句話,殿下便從此心滿意足,再沒在乎過長相,時隔多年,倒是真正聽見有人誇殿下好看了。

跨過冷塘,複沿青磚小徑前行數百步,轉個彎,六角攢尖頂牡丹臨荷亭赫然出現在眼前。

左近並無一人,滌塵至亭前止步,欠身道:“奴婢候在不遠處,如若有吩咐,您便出聲喚。”

滌塵幾步退下,在枯疏花木間將身一閃,不見了蹤影。

時值午正左右,日光大盛,照在身上分明生暖意,可惜四下通暢,冷風包圍,李清賞獨立亭中片刻,凍得渾身冷颼,左右看幾眼,撿了有日光處靠柱坐在憑欄長石亭凳上等。

石凳冰涼不好暖熱,她抱胳膊背對著來風處,想起五年前在慶城外送李泓瑞去赴任。

彼時父親新故不滿三年,她與兄長尚在孝期內,和李泓瑞議親的事自然暫時擱置,臨彆時,李泓瑞贈她玉環一隻,叮囑她莫相忘。

李泓瑞說,等他五年外任期滿,則她孝期也已過,他就回慶城同她結夫妻。

誰也未料到,在李泓瑞任期最後一年,她從慶城來到汴京,還經曆那樣多言難儘的事,可謂家破人亡,隻剩她與侄兒相依為命,流浪如漂萍……

“甜甜。”

不知等候多久,一聲低沉而溫柔的聲音響起,李清賞回頭,隻見牡丹臨荷亭外,青年男人長身玉立,沐在日光裡衝她笑得溫柔。

她起身迎出亭,以為相逢會痛哭流涕,來至麵前,卻是情緒平靜地微笑:“李公子,彆來無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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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賞終與故人重逢,前院合璧越過席間觥籌交錯,來到二樓獨案獨食的僻靜間,把消息耳語報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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