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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朝後,大望朝和鹹亨朝雖是女子為帝,使得女子地位和處境在一定程度上較舊時有所提高,但在男女關係事上,女帝當朝時並未下過任何相關旨令。
隨著男風在汴京貴族圈逐漸盛行,並隨之推廣到民間,百姓們自己對男女關係看法逐漸出現改變。
譬如李泓瑞赴京途中,入梁地後他在家客棧投宿,看見一對女子舉止過於親密,好奇問旁邊人:“她兩個啥關係?”
旁邊大爺反而以異樣的目光上下打量李泓瑞,說了句:“關你甚麼事!”
李泓瑞這才知汴梁男女關係竟如此混亂,他本以為這種情況隻流行在愚民蠢眾間,沒想到劉畢沅養男寵,他甚至聽說受天下人敬仰的百官表率、內閣首輔和光,家裡也有麵首。
是故後來聽說太上梁王和李氏女的風月傳聞,他絲毫不認為那是假。
尤其李清賞頭戴蟠螭紋玉簪露麵潁國公府後,關於李氏女和太上關係的流言蜚更是語不絕於耳,臘月半,李清賞學庠放冬假,李泓瑞把人約出來見麵。
“我分官的事,出年後吏部會放公文。”
潔淨的飯鋪裡,李泓瑞特意點了碗海鮮麵給李清賞,自己則隨意要來碗羊肉麵,邊攪拌麵邊道:“劉漕運說他準備把我留漕運司本部,本部司官員分的是永久宅,到時候我們就能徹底在汴京落腳了。”
“是嘛,那挺好。”李清賞執筷攪動碗中麵,微笑得體,闊彆五載,她感覺和李泓瑞除去陌生還是陌生,他們原本就不熟悉,她再努力也熟悉不起來。
他和她光是想法就總不在一處。
李泓瑞隔著兩碗麵騰起來的熱氣看過來,溫柔問:“你好像不是特彆高興。”
“沒有,”李清賞歎口氣,道:“隻是剛忙完學庠裡的事,有些累。”
李泓瑞吃口麵,體貼道:“既然覺著累,等我領了官你就莫再去教書,且不說一個月掙不來幾個錢,風裡來雨裡去才受罪,我看不得你受罪,等成親後你安心在家當官太太,好好享受生活。”
李清賞笑笑,夾片帶著海鮮味的青菜送嘴裡。
不聞對麵人回答,李泓瑞複問道:“不想辭了你那破差事?”
“也不能說是破差事,人總得找點事做罷,閒著多難受。”李清賞記得他以前說話不是這樣的,現在好像變了。
李泓瑞臉上溫柔依舊:“在家待著也不算閒呀,你要照顧昊兒,同時一日三餐勞作家務都可以打發時間,屆時我主外你主內,咱們趁年輕再多要幾個孩子,多好。”
“……”聽李泓瑞提起孩子,李清賞想起大嫂。
大嫂是產罷昊兒後突發血崩,人很快就不行了,彼時產婆不讓男人進屋,說是汙穢之地不吉利,親朋好友也把李舍死死攔在外麵,反而是她這個小姑子被產婆叫進去聽大嫂遺言。
臥房裡滿地血,她踩了兩腳,險些滑倒,大嫂已經沒了人樣,薄薄一片陷在被血染透的被褥裡,本以為咬著牙能見夫君最後一麵,沒想到進來的是小姑。
大嫂就那麼看著她,甚麼話都沒說,咽了氣。
“要孩子的事先不著急罷。”對於生兒育女,李清賞有種刻在骨子裡的恐懼。
李泓瑞不解:“為何,因為昊兒?你放心,我與子惜情同手足,定會把昊兒視若己出。”
“不光是因為昊兒,我也有點自己的顧慮。”李清賞聲音低下去。
當年大嫂死後大嫂父親母親才從老家趕來,看著他們女兒還沒涼透的屍體,以及哇哇啼哭的外孫,大嫂的母親哭坐在地,說了句李清賞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彆人生小孩如母雞下蛋簡單,我的兒,你怎就如此倒黴!”
大嫂因產子而殞命,大嫂的母親說這是大嫂倒黴。
李清賞出身軍戶,自幼受父母兄長言傳身教,牢記“若為家國故,此命不足惜”的大義,可她不想自己一條性命死在生孩子上,末了隻得人唏噓歎一句,“這就是女人家的命。”
“想說甚麼?”李泓瑞循循善誘,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和溫柔體貼,“隻管說嘛,在我麵前無需有顧慮。”
“我,我……”想起那些令人恐懼的事,李清賞囁嚅著,不知該如何向李泓瑞開口,猶豫片刻,口不對心地應了句:“沒甚麼。”
其實她想把李泓瑞的話全盤否定,她要有自己的事做,不要成為隻知道圍著灶台男人和孩子轉的女人,更不想生孩子,可她不敢說。
她不知自己為何不敢說,或許是怕李泓瑞生氣?離開慶城前兄長李舍再三叮囑她,“等事情都過去,就和泓瑞好好過日子”,她牢記著兄長叮囑,想和泓瑞好好過日子。
李泓瑞對李清賞的順從感覺非常滿意,沉默著吃麵過半,他問道:“要不要再加份小菜?這家飯鋪從熙寧年開到現在,飯菜味道都不錯。”
“不了,”李清賞乖巧搖頭,“麵已夠吃,要多會浪費。”
聽聽,多麼勤儉持家的好姑娘,李泓瑞還算滿意地點頭,活動活動酸疼的右肩膀道:“過年時候,出來我們一起過罷。”
“去哪裡過呢?”李清賞很正常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