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弈心中仍感不安,正要再勸,太皇太後伸手製止了他,朗聲道:“此事就這般定了。哀家見不得兒子受苦,壞人就讓哀家來做。”
出得房門,太皇太後招來候在一旁的晏檸,問道:“哀家剛才在房裡與崇弈說的話,你可聽著了?”
晏檸自是聽著了,她此刻眼角微微泛紅,嘴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感。當下回不出來話,隻輕輕點了頭。
太皇太後凝目瞧著她這模樣,心覺她也不像是對自家兒子無情,怎地兩個人就能鬨成這般?
“隨我來。”言語間柔和了一些,太皇太後示意晏檸隨她走。
到得府內正廳,太皇太後端坐於主位,令晏檸下坐,屏退了左右。端起茶杯,極雅地抿了口茶,對晏檸道:“你可知,崇弈為何會患上這無法與人接觸的怪病?又為何如此挑食、潔癖?”
晏檸坐得筆直,不敢回話,輕搖了搖頭。
“哀家膝下隻有崇嶽和崇弈兩個兒子,崇嶽是高祖嫡長子,自小便被封為太子,教養嚴格,崇弈則輕鬆快樂得多。他們自小感情深厚,連長相也頗有幾分神似。崇弈長得快,七八歲上就與十來歲的孩子差不多大,加之他自小懂事,儀態成熟,常常讓人混淆了他與太子。”太皇太後又抿了口茶,繼續道,“崇弈八歲那年,高祖帶眾皇子外出春獵,太子奪得魁首,高祖獎勵了他一枚和田玉扳指。回京途中,崇弈貪玩,向太子借來把玩。可就是這枚扳指,讓那幫匪人,誤認了他為太子,將他擄了去。”
太皇太後看晏檸神情凝重,頓了頓,繼續道:“那幫匪人雖認錯人,但那為首之人卻當是熟悉太子的,待他們將崇弈抓回去,發現抓錯了人,卻並不放他,也未滅口,而是……對他肆意虐打、羞辱。”
晏檸此時已泫然欲泣,太皇太後也略有哽咽,喝了口茶,又道:“禁軍找到崇弈時,他被關在滿是汙穢的豬棚裡,已整整五天,身上到處是鞭傷、刀傷、蠟印。被接回宮後,太醫為他診脈,他渾身紅疹、呼吸困難。哀家與高祖欲安撫他,也會引發他此症狀。後來,遍尋名醫,卻無人能治此症。哀家與高祖、太子痛心疾首,卻無可奈何。也是那一年,高祖特許他組建、訓練自己的影衛營。”
聽到此處,晏檸已是淚流滿麵。她幾乎坐不住,隻想奔去他房中,擁著他、安慰他。
“哀家本以為,他此生注定孤苦。哪成想,有一日居然聽他說起,遇上了一位廚娘,能近得他身、做得一手抓了他胃的好菜,他甚為傾心。哀家當時想著,必是老天垂憐我兒,哪知你卻是他另一場修行?”太皇太後突地神色微厲,“他為你放下了皇家的驕傲,捧上一顆真心,你卻絲毫未有憐惜。”
“我……”晏檸想說,她心悅於他,可話到嘴邊卻又頓了。
“罷了。哀家給你三日時間,你自考慮清楚來。若你應了,哀家必以重禮迎娶,若你不應,那哀家便舉國為他選妃。哀家就不信,偌大一個南弋,真就隻有你一人能近了他身。”
並未給她反應的時間,太皇太後說完此番話便擺駕回宮了。
晏檸進得崇弈房中時,整個人仍神思恍惚。走近床旁,見崇弈仍半靠著等她,便坐在床邊緩緩俯下身,靠進了他胸膛,雙手緊摟著他腰。
崇弈見她紅著眼眶,撫著她長發,關懷道:“可是母後斥責於你?她隻擔心我,故而急了些,你彆往心裡去。”
晏檸搖了搖頭,將臉埋在他胸膛,低低地啜泣起來。她哭得極小聲,可就是這般壓抑的低泣,最是人心中的傷痛所在。
“阿檸,阿檸,不哭了。”崇弈拍著她背,啞聲急道,“我必不會讓母後選妃的。”
她仍搖頭,哭得更凶。崇弈隻覺胸口的衣襟處,已是一片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