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斥責道：“作為股東，不與公司一起成長，不就五百萬麼，我這三天就賣了五百萬，你占著茅坑不拉屎才是有意思沒？”
他繼續批評道：“作為投資人，眼睜睜又要犯一個和出售企鵝股份一樣的錯誤，你怎麼能當IDG的大區總裁的？”
熊瀟鴿坐在自己辦公室，麵無表情的喝了半杯水。
他現在有種預感，出售企鵝股份的決定將會是自己職業生涯難以忘卻的遺憾。
就今年，企鵝的股份價值絕對翻了一番。
站在方卓旁邊的王風益忍不住露出笑容，他挺起胸，氣定神閒的繼續欣賞不高興和沒頭腦的對話。
熊瀟鴿的聲音中氣十足，已經開始就事論事：“方總，法律規定我必須出售持有股份嗎？你現在和我的對話是在法律框架內嗎？”
這是先前方卓沒事就說的話。
“彙總表拿來。”方卓衝著王風益說了一聲，然後念著數據，“M1上線三天，銷售1950台，銷售額565.3萬，利潤156萬，它的定價是2899元，換成美元是350。”
“美國蘋果Ipod的定價是399美元，如果把M1出口到美國，我能把定價做到320美元甚至更低。”
“這是什麼？”
“這特麼就是價格屠夫！”
“Ipod不支持微軟，隻要我們在戰略上捆綁跟隨，Ipod的宣傳就是我們的宣傳，M1將是支持微軟係統的低價Ipod！”
方卓每一個字都格外清晰的傳入熊瀟鴿耳中。
作為從華爾街回來的人，熊瀟鴿知道蘋果，還用過它家的產品。
隻是，他還是雙眉緊鎖的沒回話。
“這是一個十億百億的市場，機會轉瞬即逝。”方卓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是在求你，我是在帶你雙贏。”
熊瀟鴿嘲諷道：“還給我畫大餅？”
方卓反口也是一句嘲諷：“你要是懂市場，就是你來做企業了，十億百億的市場放在你麵前看不到，還擱那裡餅不餅的嘲諷，合著喬布斯不比你懂？人家就傻傻的衝著美國市場弄個沒用的播放器？”
熊瀟鴿足足沉默了半分鐘。
方卓也耐心的等待了半分鐘。
總裁辦裡同樣屏氣凝神，看著這雙方對嗆的後果。
“好，就算拋開掛號網的事，拋開你人品的事，拋開你沒有商業道德的事，先一切歸零，我給你五分鐘時間來說服我幫你。”熊瀟鴿出聲了。
方卓隻用一句話就打動了IDG資本的華夏區總裁熊瀟鴿先生。
“你連掛號網都敢投，眼前的一點小忙又算什麼？”
熊瀟鴿被打動的想打人：“我……”
方卓不管什麼我不我的，直接說道：“我給你十分鐘，你了解下蘋果的Ipod，同時，我會發一份我們易科這三天的銷售報表給你，然後，要麼你打回來，我們繼續聊。”
“要麼，你就等著易科的股份被不斷稀釋吧。”
啪。
電話直接掛斷了。
方卓拍了張彙總表的照片，搗鼓了一會才發到熊瀟鴿的郵箱。
隨即，他把手機還給王風益。
王風益已經、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就今天，就此時此刻，他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看這一幕才覺得上回那些風投輸得不虧。
他深深歎息，帶著三分期冀、兩分緊張的問道：“老弟，你覺得熊總會打回來嗎？”
“現在是證明熊瀟鴿到底是不是一位優秀投資人的時刻了。”方卓淡淡的答道。
王風益愣住。
過了一會，他搖搖頭：“我最近見的那些創業者要是有你一半的風采，我也特麼的果斷投了。”
王風益喝了一大口茶：“有的創業者竟然還想私下裡給我回扣，哪像方老弟，全憑一張嘴，說得風投想流淚。”
旁邊的虞紅問道：“十分鐘是不是時間太短了？萬一他沒打過來呢？”
“對於不同的投資人，談一樁生意的時間是不同的，熊總這種人，十分鐘足夠確定意向。”方卓摩挲著下巴，“像王哥嘛，我給你十天時間，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
王風益不服氣道：“我能差這麼多？”
方卓說道：“因為，熊總隻需要考慮到底有沒有前途，確定意向之後我們就是要談接下來怎麼操作，王哥嘛，你還得捋一捋那些沒有意義的顧慮。”
話音未落，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時間還沒到十分鐘。
方卓看了一眼來電，讚歎道：“熊總確實是一位優秀的投資人。”
電話按通。
“M1的利潤空間不錯，隻是這個價位在國內還是太高。”熊瀟鴿絕口不提先前的互懟，談及剛剛看到的銷售彙總。
“這個價位在美國呢？”方卓問了一句。
熊瀟鴿點評道：“恰到好處。”
他又說道：“Ipod居然不支持微軟係統，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彆看又生氣又掛電話說這說那的，剛才說的信息都已經鑽到腦子裡了。
方卓也心平氣和的說道：“是啊，Ipod這樣是自絕於大多數用戶，但M1如果沒有出現在這個時候，它也有足夠的時間反應，M1的出現可以讓它的失誤升級為錯誤。”
“M1在國內的專利隻能在華夏範圍內受保護，想要進入美國市場，現在就要開始走PCT或者巴黎公約的程序，這樣才能進入他國市場。”熊瀟鴿說道，“另外，音樂播放器恐怕還會涉及到歌曲版權的問題，你考慮過這一點麼？”
方卓說道：“我昨晚聯係律所讓他們了解了這個事，說來也巧，我剛要做M1組建產品團隊的時候買過三台支持mp3格式的播放器，其中有一台韓國公司帝盟生產的PMP300在99年就和美國唱片業協會RIAA打過這方麵的官司。”
熊瀟鴿關切的問道：“結果呢？”
“自然是PMP300贏了，可以正常上市銷售，而且，這個品牌的廠商帝盟還反訴RIAA，說它試圖阻止數字音樂市場的增長，這場反訴打了一年，最終RIAA和帝盟和解。”方卓娓娓道來。
熊瀟鴿說道：“那很好，美國是判例法，即便碰見這方麵的問題，有如此雷同的先例在前，我們也不怕打官司。”
方卓同意道：“不錯，不過，美國市場還是得提前準備聯係知名律所，以備不時之需。”
一轉眼，易科董事長和IDG華夏區總裁竟然聊起具體的事務流程，直讓總裁辦裡的其他三個人麵麵相覷。
就好像上一秒還要戰個痛快，下一秒已經開始煮茶論道，不是不能化乾戈為玉帛，是這個速度有點過於快了……
這一通電話聊了許久，雙方充分交換意見，討論了M1在美國市場上的前途。
上午十點鐘，電話才掛斷。
“熊總真的願意幫忙了？”王風益在旁邊看了很久，仍舊有些難以置信。
方卓奇怪的看了眼王風益，皺眉道：“王哥，我們已經開始聊M1進入美國市場後的策略了，你怎麼還停在幫不幫的？”
王風益：“……”
蘇薇抱著差不多的心情說道：“是你倆談得實在太快，快得都不正常……”
“就當給你們上了一課吧，這一課的名字叫資本的軟弱性。”方卓抿了口茶，“或者叫，成年人的理性，又或者……反正你們愛怎麼叫都行。”
王風益不得不承認了，自己確實比熊瀟鴿差一些，即便軟弱，也軟弱的不夠當機立斷。
他躊躇道：“方老弟，你這個真有搞頭？”
方卓拍了拍副總經理的肩膀：“不急，你可以再看看，沒事，不急的。”
王風益深吸一口氣，感覺有被冒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