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了個價，喝了場酒。
賓主儘歡，各自盤算。
馬華騰沒往死裡砍價，方卓也沒說咬住一個價位不鬆口。
朋友網持開放性態度，願意接受各種可能，企鵝方麵則有前高盛背景的劉熾坪居中聯絡。
如此一夜，方卓睡得香甜，企鵝核心高層談到很晚，朋友網的投資人們也稍有聯係。
次日上午，風平浪靜，企鵝方麵依舊在聊這次來京事宜。
然而，到了下午，當馬華騰帶人和朋友網繼續談的時候，意外發現方總居然沒有到場。
“方總去見領導彙報冰芯的發展了，朋友網願意與企鵝在合作方麵多交流。”朋友網的王星不卑不亢。
企鵝高層們交換眼神，有的人心裡略有不滿，都覺得王星雖然是朋友網創始人，但明顯不能拍板這次的事情。
IDG的熊瀟鴿笑著說了句：“方總說他太值錢，今天算是自砍一刀。”
負責企鵝交友網的曾李清微微歎氣：“朋友網的價格確實太高了。”
企鵝總裁劉熾坪忽然出聲問道：“徐總呢？今天下午也沒來？”
會議室裡的人數不比昨天少，但方總和高盛的徐開偉這兩位重磅級的都沒出席。
熊瀟鴿委婉的說道：“徐總下午去接國外的客人了。”
劉熾坪笑道：“國外的客人？不會是Fb吧？”
熊瀟鴿笑而不語。
劉熾坪上午就用電話和徐開偉有所交流，但沒聽他提到這個事，情緒不免有點複雜，企鵝既然到了京城，除了對通訊領域嚴防死守，也自然願意以收購的方式推動自家交友網的發展。
如果真讓Fb借道朋友網進軍國內，交友網無疑會多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
明亮會議室裡的氣氛有些沉悶。
王星和曾李清就國內熟人社交的發展進行了友好的交流。
隻是，兩個人都注意到在座諸人略微的心不在焉。
他們倒是不著惱，心裡也明白，很多關鍵因素都在場外呢。
傍晚時分，朋友網與交友網走程序式的談判告一段落，會議室裡的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價格上仍然有分歧，企鵝在昨天的基礎上加價到8.5億，朋友網連番降價降到17.5億，兩邊仍舊維持著很大的心裡差距。
馬華騰沒有對收購價發表意見，隻是在同王星握手後邀請熊瀟鴿：“熊總，晚上一起吃飯。”
他知道熊總和方總關係一直很近，企鵝和IDG也很有淵源。
“我是沒問題，但方總恐怕來不了。”熊瀟鴿先把主要的事說了。
這倒不是方總要拿捏，而是真有的臨時變動，他那邊晚上要和領導一起吃飯，以至於不太確定能不能出席為Facebk的團隊接風。
馬華騰笑道：“我知道方總肯定能看出來我們的誠意，他有事來不了沒問題，隻要能感受到我們願意談的態度，那就行了。”
他繼續說著已經在會議中途被劉熾坪確認的消息：“反正賣給Fb是賣，難道因為我們企鵝和朋友網在過去有競爭就不能賣嗎？”
熊瀟鴿點頭道：“那肯定不會，馬總既然這麼攤開說，其實對朋友網和王總來說，現在情況也很明確，賣給企鵝是賣，那當然賣給Fb也是賣，當然要看誰更有誠意，誰更能運營好朋友網的用戶群體。”
馬華騰微微點頭，其實不太相信Fb能出太高的價格。
經過昨晚和今天上午的連番討論，又拿到一些數據上的支撐，他們現在的心理預期在7-11億，也認為已經屬於比較合適乃至有些溢價的價位。
他和熊瀟鴿握了握手，笑道：“行，那方總今天可沒口福了，今晚我請大家吃正宗地道的海鮮魚飯。”
熊瀟鴿再次應下。
等到了晚上，企鵝馬請吃的海鮮魚飯齒頰留香，但方卓真就沒有出現，反而是下午沒見的高盛徐開偉露了麵。
席間，劉熾坪再次問到Fb的事，徐開偉沒有避諱，提到由Fb高級副總裁皮特曼和重要投資人泰爾。
作為前高盛人，劉熾坪閒暇之餘對Fb這種一旦上市就是巨頭的公司比較關注，知道泰爾確實是徐總宣稱的“重要投資人”，他在Fb沒改名前就參與投資，從前年就是董事會成員，也和紮克伯克有很親近的關係。
由泰爾和皮特曼帶隊，Fb的收購意向恐怕確實不低。
熊瀟鴿參與討論的時候提了句方總：“方總說了，這老外來國內搞業務，最重要的就是本土化，像eBay、亞馬遜這種公司犯的錯誤，朋友網要是真談成了，那必須得提醒一句。”
眾人皆笑，企鵝和易購都是從外國巨頭本土化失敗而有所得利的。
一頓美味的海鮮魚飯吃完，兩邊又聊了聊，時間就有點晚。
然而，朋友網這邊和企鵝揮手告辭後立即又驅車趕場，前往方總所在的位置。
Facebk的團隊到了，方卓因為和領導交流對國內半導體行業的看法而沒法晚餐接風，於是便選擇了夜宵交流，正好讓國外朋友方便倒到時差。
深夜十一點。
熊瀟鴿、王風益、徐開偉、王星抵達夜宵餐廳。
方卓已經挺開心的聊了一會，見到朋友們立即熱情的說道：“來來來，入座，就等你們了，嘗嘗大廚的海鮮魚飯。”
一群剛剛把海鮮魚飯吃到飽的人：“？”
方卓笑著為兩邊相互介紹，這是與國外同行的交流。
因為沒有實質性的競爭，夜宵氛圍就很輕鬆愉快。
投資人泰爾來之前大概還做了功課，用中文說出“不到長城非好漢”，博得眾人一笑。
等到夜宵過半，方卓也不含糊，直接就聊起這次邀請對方的目的，然後由王星來介紹朋友網在國內的發展。
Fb的皮特曼和泰爾都聽得很認真，偶爾也會針對性的提出幾個問題。
王星一一給與解答。
皮特曼和索爾看起來對答案都頗為滿意。
最後，皮特曼給了一個來自Fb的報價——9500萬美元，也就是差不多7.5億華夏幣。
這個價碼比企鵝的8.5億還要低。
當然，兩邊都不會是最後成交格，但Fb的價碼讓朋友網的眾人都隱隱失望。
方卓沒有在一場夜宵上對非正式出價多討論，隻是展望了前景：“不管是收購還是合作，Fb和朋友網之間有很多共利的可能，這取決於華夏互聯網越來越快的發展速度，也取決於華夏潛在的龐大用戶群體。”
皮特曼認同這一點。
將近淩晨一點鐘，Fb的團隊回酒店休息。
朋友網一方的人沒有散去，反而重新上了茶水。
“方總？”熊瀟鴿遞了一支煙。
“他早戒了。”一旁的王風益打了個哈欠，有些佩服自己，這麼晚了還要聊公事。
方卓果真擺了擺手，對來自Fb的報價發表評價：“Fb竟然連企鵝都比不上，果然沒上市的公司就是摳搜。”
高盛的徐開偉笑了一句：“我感覺Fb能談出來的空間不大，頂多10億吧。”
王風益則說：“有了一個報給企鵝的20億價碼，總覺得10億太虧了。”
方卓吐槽道：“這還得怪我把你們的期待拉高了？”
幾位投資人都笑著不說話。
這時，朋友網的創始人王星糾結著時說道：“要是Fb和企鵝的價格都不高……”
投資人的笑容稍斂，都聽出來王星的意思，但這談都開始談了，你還要琢磨著繼續和企鵝競爭下去嗎？本身有這麼一遭的前提就是朋友網已經跟不上交友網的流量打法了。
“朋友網不是不能繼續融資。”方卓這麼說道。
王星屏氣凝神，知道還有下文，也知道自己這話恐怕是最後與方總對朋友網的探討。
“燒錢競爭，我不怕，熊總他們也不怕，問題在於朋友網的競爭對手也不怕，而且，朋友網與企鵝的競爭越來越被拖入它所擅長的領域。”方卓認真的說道，“過去半年，我們燒錢，我們推出農場，我們推出搶車位，我們竭力打造社區文化。”
“但企鵝除了社區文化氛圍，其它的都能跟上，這就很無解了。”
“我們再說這個社區文化，它其實是很不錯的網站特色，可是，王總，由校園+職場往全民社交的跳躍，你應該也感覺到社區文化被衝擊、用戶增速下降。”
“這個問題要怎麼解決？我依然沒看到卓有成效的方法。”
“反而，農場等遊戲的火熱是變相掩蓋了問題的。”
“朋友網作為校園+職場的社交產品，它的用戶粘性是正常的，但如果作為全民社交的產品，它的用戶粘性是寶貴的，隻是，這種粘性必然隨著全民屬性的變化而慢慢降低。”
“企鵝方麵很難體會到這種變化，因為他們為了和我們競爭，過早的引入流量池，他們的偽實名製壓根沒遇到這種問題。”
“我們不太能慢慢的來處理朋友網遇到的變化挑戰，不如趁著現在社區文化的寶貴，把它賣個高價。”
歸根結底，由校園+職場往全民階段是驚險的一躍，朋友網現在跳到了半空，是個“你沒法判定我跳躍失敗”的狀態，反而，看起來起步完美、跳躍姿態良好，疑似有希望抵達對岸。
王星迎著方總的目光，不能答。
朋友網舍棄了商業盈利嘗試，一直處於燒錢燒用戶規模的階段，實在是企鵝那邊交友網給的壓力太大。
然而，燒錢也不是萬能的，先拋開幾家投資機構的意願，就如方總所說，朋友網堅持實名製也逐漸遭遇了挑戰，隱隱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看起來依舊熱鬨，偷菜的偷菜，搶車位的搶車位，分享生活的分享生活，可是背地裡的用戶畫像分析、群體活躍分析都有種不好的趨勢。
從校園到職場到全民，能不能走通？
依舊有成功可能。
但強大的競爭對手給不給你時間走通？
王星的壓力很大。
他沉默好一會，幽幽的歎道：“我恨不能給用戶發錢讓他們來注冊了。”
熊瀟鴿咂摸兩秒：“優惠券嘛，易購就在這麼玩。”
易購可以這麼玩，優惠的成本還可以和供應商分攤，但朋友網的優惠券能用來乾嘛？
王星鼓起勇氣的糾結重新沉寂下去。
方卓則是繼續思索。
一時間，大家都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