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方總坐下來更顯得異類。
方卓喝了兩口茶，翻開文件，感受到大家看自己的目光，略一沉吟，這一趟過來是辦事的，應該都直接一些。
實質上，中芯現在能選的不多。
他開篇點題：「都用這種眼光看我乾什麼？我不是中芯的救星，能救中芯的隻有中芯自己。」
這話讓會議室裡的氛圍有些往先前的風格靠攏。
董事長王陽圓似乎有了精神，頷首道：「不錯，能救中芯的隻有中芯，隻有在座的各位，我們隻有齊心協力的解決問題才能讓中芯前進。「」
GGF基金的副總裁李冠海延續了之前的要求：「要解決問題必須先知道問題，能知道中芯兩個月的虧損嗎？」
江上洲沒有委婉，直接又乾脆的回答了問題：「這兩個月，中芯淨虧損0.79億美元，情況不容樂觀。」
2個月虧損0.79億美元！
連大唐電信的劉清韜聽到這個數字也深深皺眉，會議室裡一時間頗為嘩然。
要知道，中芯去年2007年的全年虧損才0.195億美元，這兩個月就是4倍！
「怎麼虧這麼多？！」
「管理層必須進行檢討！」
「DRAM市場的風向早就應該知道，產能擴張的決策是有問題的！」
大唐電信的三人不出聲，董事和股東們七嘴八舌的表達意見。
江上洲連說了幾句也沒止住這樣撲麵而來的質詢。
「行了，虧就虧了！」方卓年輕，中氣足，聲音高，「我們冰芯的臨安廠今年的存儲訂單還被砍單了呢！產業情況就擺在這，你們激動什麼？」
他先讓眾人聲音降下去，然後舉例子：「這換了誰來都不行，奇夢達怎麼樣？歐洲第一存儲大廠。三星怎麼樣？韓國全國之力堆出來的大廠。這不都虧著呢？這行業就這幣樣。」
「可這也太多了！」GFF基金的李冠海忍不住說道。
「京城廠要改邏輯晶圓，沒辦法的事，陣痛就是得忍，連這都忍不了，那還說什麼。方卓麵上不以為然，「還說我冰芯，臨安廠被砍單，我不痛嗎？痛了怎麼辦？我還能提刀去找奇夢達啊？是全球都虧！」
冰芯臨安廠兩次當例，好歹是讓眾人心裡平衡了一些。
方卓繼續說道：「我聽江博士說，你們已經談了很多次，各式各樣的意見，今天我受邀過來，先表個態，冰芯和中芯同氣連枝，願意認購5％的股份。」
極其明確的表態，5％的股份和兩家企業的關係！
大家聽到這話，心裡的情緒忽然明朗了些。
冰芯是內地唯一一家65n產的晶圓企業，方總又有極強的主導權，這怎麼看都是一個穩定的好消息。
方卓觀察著眾人的表情，繼續說道：「借著這5％的未來股東身份，張總今天不在，我和江博士、王院士也是相識很久，咱們大家複雜的問題簡單化，第一目標還是把事情做下去，僅僅拖著是不可能解決問題的。」
會議室裡沒什麼抵觸的情緒。
論企業經營，王院士和江博士都不如易科掌門人專業，他的話讓人信服。
「現在最大的不就是對大唐出錢的份額不滿意嗎？一方覺得夠了，一方覺得不夠，彆的還有什麼？」方卓詢問。
這時，GFF基金的李冠海抱怨道：「1.72億美元，0.36港幣，方總，這是把我們當猴耍呢。」
「其它投資方不是連猴都不耍嗎？」方卓反問。
李冠海等人微微變色，合著方總今天是來幫大唐的？
中芯大股東申城實業的周頡緩緩出聲道：「方總，話不能這樣說，中芯遭遇了困難，但也絕不能坐視它的價值流失。」
「我來之前和王主任打過電話，正好，周總你在，等這邊結束，我們一起去找王主任聊聊這個事。」方卓簡潔的說道，「不宜多拖。」
周頡忽然收聲了，方總，你這人……雷厲風行的好啊！
那就暫且保留意見，等去找完主任再說。方卓暫時先解決一個大股東的意見，然後再次強調道：「可能你們很多人還沒意識到中芯碰見的困難有多困難，這次會議很重要，但是就算這麼重要，張汝京張總也沒回來參加，他要在外解決問題，我不得不和你們強調一遍，中芯的問題不能拖，今天就拿出來一個框架。」
他看著對麵的股東和董事，對華登國際的陳立武說道：「陳總，很久沒見，我方卓是什麼人，彆人不信，你總該信吧？今天這個局麵，大家怎麼都得勠力同心。」
陳立武在方總的視線下沉吟十來秒鐘，微微點頭：「方總的人品，我是信的，你認為中芯拿了大唐電信的錢能變好？」
方卓直接說道：「不確定，但沒有這筆錢，肯定不會好。」
陳立武沉默一會，說道：「好，勠力同心。」
華登國際董事長被如此簡單的說服，這直讓江上洲和劉清韜等人都驚訝——陳總為什麼相信方總的人品？
方卓沒有在這個場合多解釋的興致。
華登國際確實是早就打過交道，當初善意收購新浪，總裁茅道臨就是出自華登，而華登國際很早就對新浪投資。
等到新浪換了姓，華登國際想要出手持有的股份，但被方卓以股價一定會升的理由勸阻了。
這一理由同樣幫助了香江陽光文化的吳征高位離場。
如此一批新浪的前股東都十分感謝方卓，也算是欠個人情。
方卓接連解決兩個大戶，北大青鳥的代表不用商量了，王陽圓院士就是北大的院長，這是會站在一起的。
他看向很有表達欲的GFF基金李冠海以及另一家性質相似的IETF基金，皺眉道：「美股都跌成什麼狗樣了，這邊能辦法嘗試止跌就彆嫌這嫌那了。」
「GFF和IETF的焦慮我能理解，這樣的焦慮曾經同樣出現在高盛身上，我和高盛有很好的交流，這樣的信任，我認為是可以作為參考的。」
「現在不是阻礙中芯拿錢的時刻，你們的交流是在起反作用。」
「類似的話我和高盛說過，晚上咱們可以一起聊一聊這方麵的心得。」
方卓說的是高盛等投資機構從中芯離場的事。
李冠海對方總的名氣有些耳聞，最重要的是，自己親眼看著這位雷厲風行的說服周頡、陳立武，風格相當乾脆。
他沒有因為高盛的名頭而立即答應，但還是退了一步，問道：「方總，你難道覺得大唐的價格真就合適嗎？」
方卓利索的說道：「不合適。」
三個字的評價讓中芯股東們都精神一振，和稀泥也好過拉偏架啊！
劉清韜正在心裡感歎人名樹影，冷不丁被方總解決到自己身上，臉上表情有些失真，慢慢說道：「方總，既然你剛才你也說中芯很困難，那一定知道現在給它的價格是和未來掛鉤的，我們已經在儘量給一個高的價格。」
方卓保持辦事的風格：「這個價格讓中芯所有的股東都不滿意，大唐電信是來幫助中芯而不是來製造新的問題的，中芯要穩定，這是其一。」
「1.72億美元不足以讓中芯完成京城廠的生產線轉換升級和近期一段時間的風險抵禦，大唐電信是來解決問題的，這是其二。」
「解決問題，這是大家的期望，我不認為現在大唐電信的做法是沿著這個期望在走，這是其三。」
「其四，我注意到大唐電信要求中芯的2個董事席位，這讓我很不解？大唐想乾什麼？是要尋求控製權嗎？是想乾涉中芯的運營嗎？」
方卓緊扣大唐電信出現在這裡的一個重要場外因素。
它是來解決問題，是被要求來解決問題。劉清韜這次管理好了表情，搖頭道：「方總，我們當然是想解決問題，1.72億美元的價格是經過全麵衡量的，這個不用再商量了。」
他把價格咬死。
「冰芯可以認購5％的股份，也可以完全認購大唐電信擬定的所有股份。」方卓蹙眉道，「劉總，既然冰芯已經坐在這裡，既然申城實業、華登國際、GFF這些股東願意坐下來儘快協商，這件事就應該有個彈性空間。」
劉清韜再次搖頭：「不，方總，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與中芯洽談，我們已經提過一次價格，這就是最後的報價了。」
他看到方總能捏合這群人，感覺這次很有希望按照現在的條件達成合作。
方卓皺眉不語。
劉清韜作勢欲起：「方總，你們可以再衡量衡量，大唐電信可以下次再談。」
方卓沒去看劉清韜，看了眼自己剛剛溝通過的周頡、陳立武、李冠海以及王陽圓、江上洲等人，確認能拿到一定的主導權。「沒有下次了，劉總，你可以走，但大唐電信很難再來了，就算大唐電信還能來，我們也不會和你劉清韜談了。」方卓淡淡的說道，「中芯歡迎能幫助解決問題的幫手，而不是見縫插針的壓榨。」
劉清韜看著方卓，看著其他人的眼神，從座位上離開的勁頭消失：「方總，這不是壓榨，這是合理的價格！」
「劉總，沒有人會比我，會比冰芯的董事長更能明白合理的價格，大唐電信如果沒有誠意，現在你可以走了。」方卓說道。
劉清韜感受著方總話裡的力度，躊躇的看了眼同來的另外兩位總會計師和總工程師，這位冰芯掌門人確實……確實能有場外的影響。
尤其是半導體這個領域。
一直沒出聲的大唐電信總會計師高永罡打了個圓場：「方總，這樣，這個事不是我們三個人就能決定的，你說個你認為合理的數，我們也得回去請示領導。」
「2.2億美元，15％。」方卓拿出預案，遞過去一份像模像樣的評估文件，「冰芯0.73億美元拿5％。」
劉清韜和高永罡發現方總居然不是隨口瞎說，對視一眼，這個報價提高了價格，降低了股份，感覺真的要和領導仔細商量了。
「方總，這需要再談。」劉清韜這次很有底氣的起身並和方總握手，「這真的需要我們回去和領導談。」
方卓上下搖了搖劉清韜的手：「好，劉總，請務必把我們中芯的誠意帶過去。」
劉清韜感受到方總手上的力度，輕輕吸了口氣，對傳聞中的這位有了個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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