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紐約飛申城的航班正常需要14個小時左右。
即便算上私人飛機,一幫有簽證的人從美國飛到也是後半夜的事了。
方卓覺得這個時間很好,正好自己休息一晚,明天能打起精神和大家夥聊聊天。
徐開偉負責高盛在華投資業務,他的離開沒有終止各種機構代表試圖進行的聯絡,不管是易科總裁辦的電話還是個人手機,隨著方卓落地消息的確定,都變得更加頻繁。
但是這些人和徐開偉不一樣,徐開偉屬於既有份量,又有交情的那一種,缺少任何一個因素,方卓拒絕的速度都十分之快。
晚上七點鐘,方卓簡單過目了過去11個小時在美國那邊湧現出的新信息,除了輿論風向的轉變、做空機構的慌亂,倒也沒有太多需要注意的。
真正像徐開偉說出來的機構們正在尋求SEC支持的信息反而幾乎不見蹤影,連一直積極參與做空易科的芝加哥馬甲也沒傳出消息。
“方總,蓋特納和盧沛寧那邊都有回應,會注意動靜。”
等到劉宗宏和趙智善以及海外聯係完畢,也就到了方卓的下班時間,他沒有發表意見,收拾桌上的文件就起身離辦開公室。
方卓腳步輕盈的路過休息室,瞧見裡麵依舊滿滿登登,甚至比之前的人還要多。
有的在默默吃飯,有的麵色沉重,還有的已經目光發直。
“該下班下班,明天就有人來了。”方卓於心不忍地說了句。
“方總,我是真誠的代表……”
“方總,英仕曼集團這次是因……”
方卓的於心不忍比較有限,腳步沒停,把被自己一句話激惹起來的呼喚拋在腦後。
回家的車上,劉宗宏再次彙報了一件事:“方總,央視那邊的采訪有人打招呼。”
“都先推掉,事情還沒塵埃落定呢。”方卓沒什麼猶豫地說道,“就是這次塵埃落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吹起來了,很多話不好說。”
劉宗宏默默點頭,思索著不得罪人的婉拒。
這兩天的工作量可能還是比較大的,像今天過來公司的人,他們就把美國時間周一前的周末兩天稱之為洽談的黃金四十八小時。
轎車走走停停。
方卓閉目養神。
晚上在不斷地電話聲裡斷斷續續的和爸媽一起吃了晚飯,又在讀完兩篇來自冰芯的報告之後,易購總裁蘇薇才開完高層會議回到家裡。
“你飛之前,新聞就告訴我你起飛了,你飛的路上,新聞告訴我你飛到哪了,你一落地,新聞又通知我,你這位風雲人物到申城了。”蘇薇笑盈盈地說道,“這難道就是全球第二好總裁的聲勢嗎?”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名號了,下回就寫個掛在辦公室裡。”方卓一本正經的說道。
“方大總裁現在肯定不想看我們易購小公司的彙報,我得先把文件放你包裡。”蘇薇挑了兩份特意帶回來的文件,又說著今日見聞,“你肯定不知道,今天下午來公司的人特彆多,有的人跑錯了樓層,直接到22層靜坐去了。”
她繼續說道:“還有個聽說是要跳樓?我正開著會呢,會議室裡就亂起來了,都想看熱鬨。”
方卓:“嗯……”
他剛想說說自己樓層的情況,手機又有一個來電。
這個號碼就讓人意外了。
方卓捏著手機,微微驚訝地對蘇薇說道:“沒想到他也當說客,等等。”
蘇薇看著方總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然後才接通電話。
“鄭哥。”方卓如此稱呼電話另一端的人。
來電的正是異父異母的親哥鄭丹
銳。
“方總,聽說你回來了,易科這次真不錯。”鄭丹銳很和氣的說道,“我最近也在關注易科遭遇的競爭,一直在考慮能不能給點支持。”
“鄭哥,其實我在紐約的時候就有國內銀行給我打電話,給我提供資金,我這心裡啊,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方卓感慨道,“今天回來,我就想著休整之後到市裡談談我們易科公司的新計劃,不過,自從落地,我手機上是絡繹不絕,最讓我驚愕的就是,除了國外的電話,還有不少國內的被托請過來找我談股票的事情。”
方卓情不自禁的憤慨起來:“鄭哥,我在紐約的時候就聽說,說這國內就有資金來做空易科!那時候我還不信!”
鄭丹銳沉吟片刻之後說道:“方總,我隱約也聽說一些事情,這通電話其實不是公事,就是……”
方卓驚訝地打斷道:“鄭哥?什麼意思?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你把話說完!”
鄭丹銳慢慢說道:“不是你想的那……”
“鄭哥,易科在國外競爭,在外麵被做空,被外人被欺負,在外麵流血!”方卓再次氣憤的打斷,提高聲音,“難道我回國回家之後還要憋屈流淚?我今天就看看誰有臉讓我受這個鳥氣!你說,還有誰能私底下找到你!”
鄭丹銳聽著這樣的激動情緒,頭皮都有點發麻:“你先彆嚷嚷,是……”
方卓壓根不想聽名字,又一次打斷道:“行了,鄭哥,你不用說是誰,我現在就帶著文件到京城找領導哭去!”
“方總,方總!”鄭丹銳無奈地說道,“我什麼也沒說,就是有人想請你吃飯,算了算了,我幫你推掉吧。”
方卓喘了口氣,歎息著說道:“還得是鄭哥,你是知道我這一路多難才走過來的。”
鄭丹銳沒好氣地說道:“你一口一個哥,但心裡是真沒這個哥。”
“那不能,我常常說,我們公司的發展離不開領導的關心,離不開鄭哥對我的鼓勵。”方卓認真地感謝道,“不是有鄭哥幫我擋風擋雨,我哪能走到今天。”
“好話套話就彆說了。”鄭丹銳沉默幾秒,“大家都想看到易科公司越來越好,越來越成長為國內的代表性公司,我看易科的專利問題仍舊是需要解決的。”
“是。”方卓承認這一點,“我們在積極主動地解決這個事。”
鄭丹銳又談了談公司的健康發展方才結束這通電話。
方卓把手機拋往沙發:“蘇總,你說說,想掙點錢是多難!”
蘇薇親耳聽著這一通溝通,由衷地說道:“方總,我有時候覺得,真是活該你掙錢。”
“也不知道都是哪裡的關係,煩人的很。”方卓搖搖頭,又把高盛徐開偉下午登門的說辭複述了一遍。
這次易科攪動的動靜比較大,主力雖然是國外,國內儼然也有資金關聯。
資金背後是人,不知道就冒出來什麼東拐西拐的交情。
徐開偉是一種代表,鄭丹銳也是一種。
蘇薇聽完之後問道:“看來是很多人都想在開盤前的黃金時間努力,那你就真不談了嗎?”
“談是要談,但不能按徐開偉找上門來的那種談。”方卓說道,“是我要怎麼談,不是他們要怎麼談。”
他又說道:“況且,事情擺在台麵上,現在不隻是我知道這裡麵的利潤,也不隻是我來決定收不收這份利潤。”
財帛動人,利欲熏心。
早前不明朗還好,現在很清楚,那就也得參考客戶的意見了。
“SEC那邊呢?周一會不會被阻撓?”蘇薇說到被徐開偉提到的關鍵,又說道,“小奧那裡好插手嗎?”
她知道不光
這一次,還有第二次。
“機構們肯定在努力,他們寄望於SEC的命令。”方卓娓娓道來,“小奧這次是不好直接插手的,機構們或許也會考慮到我和他的一點交情,但不會太注重。”
“我和小奧隻是純潔體的育友誼,MIGA的資金已經是多層嵌套和離岸了。”
“事實上,自從他上位,體育這方麵一是我忙,二是也在淡化,這個上位前的交情不用再放在外麵,畢竟,他黑我黃。”
“縣官不如現管,小奧忽然大費周章的去乾涉SEC的一個小決策,一旦被媒體曝光出來,這也很奇怪。”
方卓略微解釋道:“SEC本身相對獨立,五個委員又是兩個派彆,現任掌門人夏皮羅是強調對機構的監管和調查的,和對衝基金不太對路。”
“盧沛寧能影響的比較少,這兩天要看蓋特納的資源,SEC裡也有一個我們的球友。”
“機構們找說法,SEC肯定會在周一開盤前給回應,現在隻要看它是給非正式調查還是正式調查就能知道後麵的態度。”
SEC發現或者接到舉報時是可以合法合理的進行司法介入,可以啟動調查的。
這種調查分兩種,非正式的是收集資料和走訪相關人員,正式的則是傳訊或者找法院簽發命令。
這兩天裡的一個關鍵風向就是這種調查程度的落實。
真正需要小奧發揮的是下一次,ITC的最終裁定是直接遞到他的桌上。
到那時,他就變成現管的了,任憑外界什麼因素和風雨,先把章蓋完再談彆的,反正也隻是一個小決策,還有蘋果陪著,怎麼都能辯經。
“周一的股價能漲多少?”蘇薇今天看到各種預測,上下相差極大。
易科周五收盤是89.67美元。
“兩百?三百?誰知道呢。”方卓笑道,“我現在不關心這個,隻關心明天各位朋友的到來。”
蘇薇問道:“明天怎麼談?”
方卓肯定的說道:“一個一個談。”
黃金四十八小時。
飛機上就浪費了十四個小時。
再加上聯絡、決策的過程,黃金時間已經用去了一小半。
對衝基金DrRiverPartners的基金經理芒特不是第一批飛往申城的人,他差不多是第三批乘坐航班,決定去麵見、拜會、懇求方總的空頭。
芒特的航班降落在申城是早晨的7點鐘。
等他匆匆乘車抵達申城恒隆,時間已經8點。
儘管國際航班上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入睡,但芒特這一路幾乎沒閉眼,他一閉眼就是合夥人的歎息,就是客戶的怒罵,就是無儘的悔恨。
然而,此時此刻,他隻能希望自己的到來能為機構們的行動增加哪怕一絲一毫的作用。
萬一,萬一方總就差這一絲的心軟呢?
芒特去年還曾經來過華夏旅遊,他知道華夏有句話叫做“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像他這種中小機構就是這個狀態,大機構可能還有能用的籌碼。
芒特悔,不該不聽方總的警告。
芒特恨,不該……
“您好,這邊先登記,往前一直走左拐就是總裁辦,可以先取號,然後在外麵等待或者去休息室。”易科前台輕車熟路的用英文歡迎又一位新朋友。
芒特茫然的順著指引往前往此行的目的地,很快,他就看到了一窩人沉默的坐在辦公室外麵。
總裁辦外麵的空間不算特彆寬敞,同行們擠在這裡顯得格外狼狽。
芒特喉頭動了動,看著這黑壓壓一片說不出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