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相此人心高氣傲,哪裡會像恒王低頭,如今她扶持三皇子,不過是想要我能回郢都罷了,癡心妄想。”廊下的人素淨的容顏裡展現一抹笑意,看著庭院裡的蕭瑟,不覺搖首,“我活著一日,她一日就不會罷休,看著冷漠的人,不想這麼癡情,這麼多年竟看錯她了,隻是以卵擊石的事,無異於飛蛾撲火,她就不明白。”
最後半句聽得虛空的人一驚,夢中的自己不是怕牽連西北而自儘,莫不是為了不再連累陸蒔?
心頭一震,恨不得想下去問問清楚,奈何夢境一閃,又化為一片迷霧,她猛地翻坐起身子,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殿下醒了,可覺得哪裡不舒服?”
聲音如舊,帶著焦急,楚染久久回神,不知自己身處何時,“陸相,太子還在嗎?”
一語閉,滿室沉寂。
婢女諾諾不敢言,陸蒔亦是怕傷了她的心,再三斟酌語句道:“昨夜之事。”
本以為殿下會痛哭,掀開眼皮卻見她一副茫然之色,不見悲痛,不見傷心,她心中擔憂,輕聲問道:“殿下可要去東宮吊唁?”
若以她所想,是不想讓殿下去的,身體未曾康複,若悲傷過度,怕是對身體不好,隻是想到兩人的身份,她若阻止隻會讓殿下更傷心。
她小心觸碰殿下的肩膀,輕輕拍了拍,“要去嗎?”
楚染呆滯不語,胸口如壓一塊巨石,喘息不得,眼睛忽而通紅,如同充血一般,並非是不可置信,而是接受了眼前事實。
那個夢境困擾許久,本以為不會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了,就像命運的玩笑,在她放鬆警惕之時猛然一擊,毫無轉折之地。
她不懂難過,更不懂悲傷,茫然地看著虛空中,那一處空蕩蕩的,什麼都不存在了。
“殿下,入東宮看看小皇孫,孩子必須養在太子妃名下,這才是你最後的希望,先王後才不會對你失望。”
楚染麻木地聽著這些話,耳畔嗡鳴,許久才轉身看著陸蒔,“陸蒔,你會扶持三皇子嗎?”
這句話若在前世問,陸蒔必斬釘截鐵地回複:會。
然今時不同了,她隻道:“太子骨肉猶在,何必選擇旁人。”
“可那就是出生三四天的奶娃娃,懂什麼呢?”楚染聲音啞然,神色木然而空洞,她凝視陸蒔,她們會像夢裡那樣背道而馳嗎?
失去至親的滋味,陸蒔如何不懂,隻是楚染不哭不鬨的樣子,反讓她心中揪得厲害,不知如何寬慰。
楚染換了一身素服,發髻上簪了朵白色珠花,帶著人去了東宮,陸蒔放心不下,讓人去與賢妃傳話,讓人盯著些,她一人不安地回署衙。
多年來,她一直在做準備,也不會顯得太過突然,隻是恒王處萬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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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死過於荒誕,昨日東宮設宴,陛下龍顏大悅亦特地去賞麵子去坐了片刻。
適逢大喜,少不得要賜酒。陛下賜酒本就是無上光榮,賜於太子,肯定當場飲下。
酒入咽喉須臾,太子便吐血而亡,急忙喚來太醫,亦藥石無靈,人早就沒了氣息。
此番看來就像是陛下親自賜毒.酒毒死太子,赴宴朝臣惶恐不已。今日陛下撤朝,他們猶未從驚恐中醒過來,失去主心骨般在一起交談,見到陸相後更是擁而上。
“陸相,您昨夜怎地未曾赴宴,下官等嚇得魂不附體。”
陸蒔道:“新平公主病了多日,在府內照顧她,脫不開身。”
新平公主染恙並非秘密,昨夜還有人在討論此事,不想姐弟二人連最後一麵都未曾見到,心中頗是惋惜。
有人不管姐弟二人是否情深,隻想知曉如今的路怎麼走下去,且看恒王久病,又不是儲君之兆,三皇子、四皇子又無強勢的母家,方出生的小皇孫什麼都不懂,這該怎麼站隊。
東宮之內一片悲淒,靈堂早已設好,漫天的白帆如同夢裡的雪,在眼前搖曳不止。為了防止屍身腐爛,殿內設了冰塊,方一踏入,不覺陰森。
楚染神色恍惚,見到悲傷不止的太子妃後,也不出言安慰,隻道:“小皇孫在何處?”
太子妃雙目通紅,梨花帶雨,聞言後略有一驚,回道:“昨夜送回阿楠處,未曾抱來。”
當真如陸相所言。楚染神情麻木,冷酷道:“糊塗,如今他是太子唯一後嗣,亦是你後來的希望,庶子如何抵得上嫡子,還不趕緊抱來,難道你想去皇陵陪著太子?”
太子妃被她言語嚇得忘記哭泣,“可是阿楠不肯、如何能抱得回來呢……”
“如今東宮以你為尊,眼下旁人還沒有注意到皇孫,再過些時日你想抱都來不及了。”楚染屏退殿內的婢女,將聲音壓至最低:“太子不在,誰人知曉他生前說過的話,你道是太子意願,誰人敢反駁。”
太子妃幡然大悟,忙從蒲團上爬起來,帶著婢女離去。
偌大的靈堂裡隻有楚染一人,她在靈位前坐下,眼神凝視那跟白燭,想起往日裡的情景,總覺得恍若昨日。
防著防著,不想還是難以挽回局麵。
她哭不出來,也不想去逼迫自己,喃喃道:“你丟下一堆爛攤子,我不想收拾,想與陸蒔一道去新平,了卻煩心事後像寧王叔一樣過著舒心的時日,不沾朝政,日日快活,偏偏你不肯。阿瀛、阿瀛,你毀了我餘生的希望……”
靈堂內無人敢進,坐到四肢麻木時,殿外響起嘈雜的聲音,她不用想就知是誰人。
阿楠蓬頭赤腳地衝進殿裡,十數名宮人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她趁著機會撲倒在楚染腳下,苦苦哀求:“殿下、太子去了,孩子是奴唯一的希望,您就把他留在奴身邊,這也是太子答應過的,不會把孩子給旁人養的,如今、如今太子妃搶走了孩子,您救救奴……”
寂靜森冷的靈堂響著哀嚎的聲音,比起方才太子妃哭得更為動容。楚染卻當未曾聽到一樣,伸手推開了她,“連家軍幾萬人
相府百餘人,豈能因你而跟著太子陪葬。”
要怪就怪你自己身份低微,比不得太子妃。
阿楠被她推開,躺在冰冷的地磚上,悲愴之色,溢於言表,她哭笑道:“我以為殿下會顧念太子心意,不想與太子妃不過一丘之貉罷了……”
話未落地,眼前人影閃過,嘭地一聲,人影倒在了靈位前,額頭間鮮血淋漓,太子妃一聲尖叫,隨後捂住自己的嘴巴,對於眼前猙獰一幕,嚇得幾乎癱軟在地上。
楚染回頭看著她,冷冷道:“太子妃若好好處置,她何至於會自儘。”將人直接看管在殿內,哪裡會發生血染靈堂的大不敬之事。
她心疲力竭地吩咐宮人將人好生收斂,到時與陛下請旨厚葬,對外便道是殉葬。
太子妃嚇得幾乎不敢說話,被宮人扶著去偏殿休息,宮人來灑掃地上的血跡,將那些痕跡抹去。
楚染深深望著那抹痕跡,久久無言,心中似得到輕鬆,又似加重幾分罪孽,她闔眸哭泣時,身後一人攬著她,“哭會就會好些。”
陸蒔從署衙趕來,思慮到太子妃軟弱的性子,東宮內勢必一團亂糟糟,楚染處置起來隻怕有心無力,尤其太子方死,她悲從心來,做出不好的舉措也是不妥當。
楚染軟軟地倚靠在她懷裡,眼淚終究滑過眼角,哭得無聲。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