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喬安哢嚓咬了一口蘋果,肯定說:“要不然秦王也不至於這麼恨你,你肯定乾了得罪他的事兒。”
她當時沒反應過來,後來想想就明白了,秦王平白無故跟個妃嬪過不去乾嘛,裴淑妃不止得罪了他,恐怕還得罪得不輕。
至於為什麼得罪...喬安聯想一下皇帝對裴淑妃向來古怪的態度。
他倆肯定是一夥兒的唄,八成是之前合夥對秦王搞事情,結果秦王就回來找場子了。
裴顏愕然抬頭:“您...您猜到了?”
喬安歎了口氣::“雖然我平時不怎麼動腦子,但是也不代表我沒有腦子啊。”
裴顏一下子笑起來,聲音輕柔:“不是的,姐姐其實冰雪聰明。”
“你也彆吹我了,我心裡有數。”
喬安擺了擺手,有點糾結:“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你,但是我覺得你這樣挺危險的。”
不管是皇帝還是秦王都不是省油的燈,兩個反派之間的巔峰對決,裴淑妃這小胳膊小腿插進去...
裴淑妃抬起頭,對上喬安清亮乾淨的眼睛,她眼中滿是真切的擔憂。
裴淑妃突然笑了,笑得那麼溫柔,眼底裡閃爍著異色:“姐姐,我走上這條路,已經沒有退路了,況且與彆人而言的腥風血雨,與我而言,卻是最適合我的生活。”
即使不為了家族,他自己也在享受著這樣刀光劍影中命懸一線的快慰。
他渴望當一把最鋒利的劍,渴望斬殺最強大的敵人、渴望握住萬人之上的權力,而陛下也給了他這個機會;現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即使是哪一天因此而死,他也甘之如飴。
喬安不知道裴顏真正的想法,她隻是對裴淑妃肅然起敬。
這才是真正的女強人啊,一個真正有事業心的姑娘。
喬安雖然自己是條鹹魚,並且覺得當鹹魚超級快樂,但是她也明白有些人就是願意搞事業,通過充實刺激的生活證明自己的人生價值,她不能把自己的想法按在彆人腦袋上。
喬安又撓了撓腦袋,長歎口氣:“好吧,那你小心點,像秦王那種腦子有坑的,還有權有勢,你一個弱女子,能彆招惹他就彆招惹他,總得先保證自身安全不是。”
裴顏靜靜看著她,笑著應了:“我知道了,姐姐。”
喬安看她臉色疲憊,就說:“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今天晚上還有宴會,你要是還不舒服,我就跟陛下說說讓你在屋子裡歇著吧。”
裴顏沒說好或者不好,就是笑著點點頭,看著喬安離開,眼神倏然才冷下來。
秦王,好一個秦王。
喬安直到離開淑妃宮裡還沒回過神來。
今天發生的一切簡直太魔幻了。
秦王公然要弄死淑妃,而淑妃披著妃嬪的殼子其實一直在跟著皇帝搞事情?
喬安回了自己寢宮,躺床上回憶起上午的事兒,越想越覺得自己三觀受到了重創。
皇帝來的時候,喬安還躺在那裡翻來覆去烙貼餅。
“這都要開宴了,你不梳妝不換衣服,要造反啊,瞧你這頭發亂的...”
皇帝無語地坐在床邊,伸手揪了揪她頭頂兩根豎起的呆毛:“你這是怎麼睡的,翹成這樣了,是不是在給朕惡意賣萌。”
喬安不高興地按住自己的頭發,扭頭嚴肅看著他:“今天發生了一件大事,你知道嗎?秦王險些就射死裴淑妃了。”
“嗯,朕知道了。”
皇帝眼皮子都沒掀一下:“現在你可以去換衣服了,換那件墜紅寶石的金鳳簪好看。”
喬安:“!!!”
喬安被皇帝冷淡的態度驚到了。
“你這個反應也太過分了吧。”
喬安激動:“他險些殺了淑妃噯,淑妃都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皇帝盯著她義憤填膺的樣子,眯了眯眼,冷不丁說:“朕發現,你似乎總覺得淑妃很柔弱?你覺得他人畜無害?你覺得他很受委屈?”
喬安愣了一下,小聲說:“可淑妃畢竟是一個小姑娘...”
“他可不是一個小姑娘,更不用你替他委屈。”
皇帝嗤笑:“當年他自己選的路,富貴險中求,這一切他早該做好準備,彆說秦王傷了他,就算秦王真殺了他,成王敗寇也沒什麼好說的。”
喬安呆呆瞅著他:“...所以你早知道秦王會對裴淑妃下手了?”
皇帝撐著腿,笑得幸災樂禍:“你要是知道裴顏當年乾了什麼,你就會知道,秦王不想殺裴顏才奇怪。”
喬安聽得一腦門問號。
“你個小傻子,自己的日子都沒過明白,還有功夫操心彆人。”
皇帝看得心裡又憐又氣,狠狠揉了揉她的腦袋,恨鐵不成鋼;“要操心你也該操心朕,朕是你夫君,天天胳膊肘往外拐,朕都想打你。”
皇帝早就看裴顏天天裝女人和喬安整得“姐姐妹妹”的不順眼了,毫不猶豫開始潑黑水:“朕就跟你說吧,秦王不是好人,裴顏也不是好人,沒人用得著你在這兒真情實感地瞎操心,你可省省吧...有那功夫你不如再多練練繡花,要是能給朕縫倆荷包,朕簡直要普天同慶。”
後半句喬安隻當沒聽見。
繡花是不可能繡花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繡花的。
她坐在床上,糾結著分析皇帝的前半句話,糾結著糾結著就開始摳手。
皇帝看她這小可憐樣就牙疼。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娶得根本不是個媳婦,就是個小祖宗,還是腦子時不時就抽一下風的那種。
皇帝讓人端了盆水來,用帕子沾著一點水,專心致誌試圖把喬安那幾根呆毛給壓下去。
喬安習慣性地摳手,摳著摳著邏輯就清晰了。
喬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皇帝斜眼瞅她:“你明白什麼了?”
喬安唏噓:“你們這些玩政治的,心都臟。”
皇帝:“...”
“尤其是你。”
喬安小眼神瞟他,小聲哼哼:“臟中之臟,臟臟心。”
“...”皇帝黑著臉,拎著她的後衣領就往內室裡扔:“閉嘴!給朕去換衣服去!”
......
喬安到底被換上一身皇後套裝,又開始做無情的營業工具了。
裴淑妃也來了,坐在坐席上衝著她笑,勾描得豔麗勾魂的眉目,在絢爛朦朧的宮燈下像是發著光,端得是風華絕代,看不出一絲半點的虛弱,隻有傾國傾城的美。
喬安也看見了秦王,就坐在皇帝右手邊的首席,端著一杯酒自酌自飲,低垂的眉目冷戾涼薄,皮笑肉不笑瞥來一眼,隻如地獄惡鬼,說不出的陰森嘲弄。
喬安左看了看笑吟吟的裴淑妃,右看了看不懷好意的秦王,最後看了看旁邊雲淡風輕的皇帝,再次悟了。
喬安:這些玩政治的,心真的太臟了。
人家大哥們都若無其事,隻有她這個弟弟瞎操心,她真是飄了,一點逼數都沒有。
喬安心裡啪啪扇了自己兩巴掌,果斷把這些人都甩到腦後,專注自己營業。
皇帝在那邊犒賞大臣籠絡心腹提拔新人,喬安這邊也要搞好夫人外交——雖然她也不太會搞,好在有裴淑妃幫她,她隻需要端莊坐在那裡微笑,時不時地誇幾家小姐,這個知書達理,那個秀外慧中,場麵就一片其樂融融。
給喬安這邊盛得都是果酒,但是果酒喝多了也頭暈,尤其是她怕裴淑妃喝酒傷口惡化,基本上所有敬酒她都自己接了。
其實一共也沒幾杯,畢竟有資格給皇後敬酒的也沒多少,但是喬安沒想到這個身體酒量這麼差,才幾杯下肚,她感覺已經有點暈了。
“娘娘。”
裴淑妃看她眼神有點呆,有些擔憂地輕聲喚她:“姐姐,可是醉了?”
喬安揉了揉額角:“沒事兒,宴會還有多久啊?”
“才過了小半,得開到後半夜呢。”
裴淑妃看了看天色,起身:“姐姐不舒服,就回去吧,我送姐姐回去休息。”
“不用不用。”
喬安想了想,這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參加秋狩,還是要豎立好皇後的形象的,遲到早退什麼還是儘量避免的。
喬安說:“我出去吹吹風,一會兒就回來,你幫我看一會兒。”
裴淑妃沉吟了一下:“也好,那您早些回來,晚上人多混亂的,彆衝撞了。”
喬安胡亂點了點頭,帶著蘭芳和幾個侍女往外走,走半路上還不忘回頭叮囑:“彆喝酒啊。”
裴淑妃笑著點頭:“知道了,姐姐。”
沒有人注意到不遠處,看著喬安的背影離開,一雙眼睛,輕輕閃爍了一下。
走出宴廳,涼涼的晚風吹過來,喬安一下子舒服了不少。
外麵宮燈明亮,也有不少人出來醒酒,遠遠看見喬安身後的一大幫子侍女就行禮,喬安不太自在,讓她們都散了:“兩三個就行,反正一會兒就回去了。”
人少了,一下子清淨了不少,喬安順著花.徑一路溜達著,時不時就能看見一對對結伴而行的年輕男女,甚至偶爾在樹叢遮掩下,還能看見依偎在一起低低訴說愛語的情人。
...真是,空氣裡都灑滿了狗糧的氣息。
喬安覺得自己已經很撐了,不想再被塞狗糧了,她乾脆順著沒人的小道走,沒一會兒竟然走到了一個小湖邊。
喬安開心跑過去:“有湖噯,水好清澈...”
“娘娘。”
蘭芳卻緊張得攔住她:“您忘了您上次落水了,娘娘,您和水犯衝,咱們還是走吧。”
“上次是上次,現在我...算了。”
喬安看著蘭芳緊張兮兮的表情,擺了擺手不在往前走,而是直接找了塊大石頭坐上去:“我在這呆會兒行了吧。”
蘭芳這才鬆一口氣。
喬安撐坐在石頭上,仰望星空。
天幕那麼乾淨,星星那麼明亮,空氣這麼新鮮,頭這麼暈...
星星好像有催眠的功效,喬安感覺自己眼皮子都要合上了,就在她要忍不住趴石頭上眯一會兒的時候,她突然聽見一聲飽含深情的呼喚:“阿瑤。”
喬安悚然驚醒。
她猛地扭頭,看見一個有點眼熟的人站在不遠處。
男子容貌清俊,氣質溫潤如玉,長身玉立站在那裡,端得是清風霽月。
是那天那個藍衣人,好像是叫薛…薛什麼來著?
反正喬安從斷斷續續的記憶中看過,他是蘇瑤原來的舊情人。
一個最後娶了她妹妹的舊情人,男朋友變妹夫...噯,大家還是一家人,你說這可巧不巧。
“放肆!”
蘭芳驟然怒聲:“薛侍郎,還不快向皇後娘娘見禮!”
薛霖置若罔聞,隻怔怔凝視著喬安,露出極為心疼的神色:“阿瑤,你瘦了...”
喬安深吸一口氣。
來了來了,這藕斷絲連的虐戀它來了。
喬安指了指蘭芳:“你沒聽見她說話嗎,阿瑤誰啊,本宮是皇後,來,五體投地了解一下。”
薛霖臉色蒼白,落寞苦笑一聲:“阿瑤,你還在恨我...”
“你也知道本宮該恨你,看來你對自己做的事兒還是挺有點數的。”
喬安驚奇說:“那就彆廢話了,來,有話咱們跪著說。”
薛霖:“...”
薛霖痛苦而絕望地凝視著她,看得喬安胳膊上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倏然自嘲一笑,膝蓋一屈,緩緩跪在地上。
“如果這是你所願。”
薛霖緩緩叩首,聲音顫抖:“臣,薛霖...參見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