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叼著的麵包掉在地上。
她呆呆仰起頭,看著那個立在祭台上鎮定自若的大黑球,表情像是在做夢。
對,她一定是在做夢,昨天黑球才不過一個西瓜大小,這才一個晚上,怎麼可能長得比她還高,又不是吃了金坷垃哈哈哈——
黑球本來在祭台上靜靜裝雕塑,然而當喬安進來,它就像是被從睡夢中喚醒一樣,開始慢吞吞地發光。
原來一個西瓜球閃閃發亮,還能算可愛;現在一個龐然大球發光,看在喬安眼裡簡直自帶恐怖片光環。
然而黑球大概不這麼覺得,它可能還當自己是個寶寶,所以在喬安驚恐的目光中,它不急不緩地往前幾圈,像往常一樣悠閒地從祭台上滾了下來。
“哐當。”
黑球墜在地上,左右晃了一下,像是有些不適應自己的體型,但是它很快就把握住了平衡,然後開開心心自自然然地朝她滾了過來。
喬安:“...”
滾了過來。
我敲你自己什麼體型心裡就沒點逼數嗎滾個蛋啊滾莫挨老子!
喬安想都沒想扭頭就跑。
黑球看見喬安撒丫子就跑,有些疑惑地頓了一下。
不過它很快就認為喬安是在和它嬉戲,就像是昨天那樣,所以它並不以為然,繼續悠然向她滾過去。
喬安跑出大殿,發現這黑球居然還跟著自己,頭皮都快炸了。
她緊緊扒著大門,掏出自己的大黑麵包棍,凶神惡煞指著它:“你彆動!”
黑球這下頓住了。
它陪她玩耍,她似乎並沒有它想象得高興?
黑球歪了歪,喬安下意識吼:“彆賣萌!我不吃這一套!”
黑球:“..?”
喬安脫口而出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表情瞬間崩潰。
喬安你在想什麼呐,這黑大坨有個鬼的萌你腦子壞掉了!
黑球身上的光閃了又閃,喬安乍一下甚至以為麵前的不是個黑球,而是一個歪著頭若有所思看著自己的人。
呸,這是什麼嚇人的聯想!
喬安狠狠拍了自己腦袋,今天早上受的刺激太大了,她整個人都不正常了。
喬安咬著牙,看著距離自己不過幾米的大黑球,深吸一口氣。
之前它是個巴掌珠
子她不把它當回事兒,扭頭人家就膨脹成了大球證明自己。
事實證明這玩意兒態度再無害也不是好相與的,看看這黑幽幽的大殿,那陰森森的的祭台,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它今天能悶不吭聲長大,明天不定說不定就能悄無聲息要人命了。
喬安越想越覺得不妙,滿腦子溜之大吉,樓梯裡的陰風嗖嗖往上吹,吹得她腿涼,不由打了個哆嗦。
看見她哆嗦,黑球突然不動了。
它身上一直看起來很溫暖的光芒漸漸沉寂,昏暗的燭火搖曳在它滑膩漆黑的球身上,半明半暗的輪廓,仿佛深海中漸漸浮出的龐大怪物陰影,顯得說不出的幽冷詭譎。
喬安覺得全身更冷了,手臂上雞皮疙瘩一個個往外冒。
喬安不敢和它撕破臉,怕它冷不丁凶性大發滅了她,她低著頭,腦子轉得飛快,支支吾吾找借口:“冕下...其實我今天正好要出去看朋友,我想來跟您請個假。”
黑球不吭聲,就靜靜立在那裡,像是在凝視著她。
“...”喬安不知道一個球怎麼給她一種良心受到譴責的壓力,但是已經說到這兒了,她也隻能硬著頭皮迅速說:“冕下不說話,我就當您默認了,那我就先走了,冕下拜拜啊——”
不待黑球給出反應,喬安一陣風似的跑下了樓。
黑球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它聽見樓下叮鈴咣當的響聲,最後匆匆的腳步聲,伴隨著底下大門關緊的一聲巨響,整個高塔重新歸於死寂。
她走了。
所以這個黑塔,又重新變回原來的模樣。
冰冷,幽暗,死寂,毫無生息。
黑霧自它體內漸漸溢出,無聲無息地籠罩在大殿中,它沒有動,安靜地待在那裡。
半響,它冷黑色的球身上,突然又慢慢亮起了光,越來越亮。
不乖的孩子,應該被給予一點懲罰。
......
喬安頭腦一片空白,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帶著自己的麵包銅幣藥丸等等全副家當坐在小鎮門口了。
是的,她想跑了。
這他媽誰不想跑,喬安崩潰地撓頭,之前守著一個孤塔還得天天給個破珠子跪拜打卡就算了,雖然累了點苦了點,好歹沒有生命危險。
但是現在那玩意兒不僅活蹦亂跳會發光,
還跟吃了肥料似的噌噌長膘,幾天功夫就長成比她還高的大胖球了,眼看著還不知道變成什麼鬼東西呢。
喬安覺得自己彆的不行,但是求生欲杠杠的,就比如現在,其實她腦子裡還有點呆,但是她的身體已經特彆自覺地帶上家當想遛了。
然而想跑哪那麼簡單,她真怕自己前腳跑出圖蘭鎮,後腳就被燒成一坨灰了。
跑是死,不跑也可能死,喬安都要自閉了,恨鐵不成鋼地戳著自己的心臟:“小安娜啊小安娜,你給我留個什麼爛攤子,一個破黑珠子你崇拜它乾啥?但凡你分一半虔誠給財神,說不定你早就成世界首富——”
“安娜?”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渾厚的男聲,喬安愕然抬頭,看見一個身材高大魁偉的中年男人牽著馬在不遠處,微笑著朝她揮手。
喬安一下子跳起來,激動揮手:“杜威大叔!”
她能不激動嗎,這可是她的另一個救星啊!
喬安顛顛跑過去:“杜威大叔,你們什麼時候來得?”
“就在今天淩晨,我們要停留幾天,在鎮子上交換一些東西。”
杜威大叔笑看著她,調侃道:“我正要出鎮去找你,你怎麼大早上坐在這兒?表情這麼焦慮,是在等自投羅網的野兔嗎?”
喬安沒法說大黑球的事兒,隻能嘿嘿兩聲。
好在杜威大叔沒有糾結,他往四周看了看,低聲說:“你現在有空嗎?跟我去外麵的駐地吧,關於之前的那個藥。”
喬安正好想避開高塔,立刻說:“我現在就有空,咱們這就走吧。”
杜威大叔帶著喬安直接到了小鎮邊緣的一處荒林外,那裡沒有人去。
杜威大叔往周圍看了看,然後從馬上解下來一個袋子遞給喬安,聲音亢奮:“這是剩下的錢,小安娜,你難以想象賺到了多少!難以想象!”
喬安接過袋子,袋子沉得讓她胳膊往下一墜。
她心頭一跳,慌忙打開袋子,瞬間嘩啦啦鮮亮的銀幣落在掌心。
“六十五個銀幣?!”
喬安瞪大了眼睛:“竟然有六十五個銀幣?!”
喬安以為能有兩三個銀幣就很好了,結果貧窮限製了她的想象!
幾顆藥丸子,竟然賣出了這麼多錢?
這邊的醫藥行業
暴利,魔法行業也暴利,魔法醫藥行業那根本就是搶錢啊!
“是的。”
杜威大叔的笑容更盛,他激動地說:“你不知道你的藥丸有多神奇,我去的城鎮有一些小商人們,他們家人生了病,沒有錢請神父和城主的法師們治病,就買了我們的藥丸子試試,結果效果好得驚人,甚至比自然法師的甘露魔法效果更好!”
說到這兒,杜威大叔的表情有些遺憾:“其實它的價格應該更高,它完全可以媲美一些低等魔藥的價值,但是更有家底的小貴族們都更相信教會和城主的法師,或者寧願更高價去買魔藥,否則我相信它甚至能換來金幣,還不止一倆枚。”
喬安從激動中勉強回過神,聽見杜威大叔這麼說,頓時心虛起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這些藥都是她用亂七八糟的花草配出來的,成本約等於零,哪兒比得上法師用各種珍貴的魔法藥材精心研製出來的魔藥。
幸虧杜威大叔沒有賣給更厲害的小貴族,否則人家萬一拿著這藥去找識貨的檢驗一下,測出個什麼來,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刨根問底一查,喬安這小胳膊小腿可不夠人拆的。
所以還是低調,低調**好!
說完,杜威大叔期待地看著她:“安娜,你那裡還有藥丸嗎?”
六十五個銀幣超出喬安的預料,就算是教會來要錢喬安也不怕了,這樣她本來不想再賣了,畢竟賣這些東西還是有隱患。
但是喬安又想到自己那破塔上的大黑球,猶豫了一下,又把自己帶的藥丸子拿出來:“我這裡還有一些,是治療發燒的,我養母最後剩下的了。”
上次的隻是試驗,還不知道賣不賣得出去;而這次山姆大叔給她帶了更多的花草,怕它們腐爛了變質,喬安就都給搓了,足足出了三四十顆。
當然,她本來想可持續的賣,一次賣一點,也不引人注意,但是她現在改變了主意。
杜威大叔看見這麼多藥丸子,眼睛都亮了,表情狂喜,聽到喬安說是最後一次,又有些失落。
“沒有了嗎?這太可惜了,你的養母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如果你能學到她的手藝該多好...”
杜威大叔不由地感慨,話一出口,他意識到自己提起了
喬安的傷心事,連忙改口:“抱歉安娜,你這樣也很好,你已經賺到了很多人幾輩子的錢,你可以搬離小鎮,搬到城裡去,後半輩子都可以過得很好。”
喬安笑了笑。
杜威大叔是個正直善良的人,圖蘭鎮曾有很多商隊路過,但是她觀察了很久,最後隻選擇了杜威大叔的商隊交易。
事實證明她沒有看錯,如果是彆人看到這麼一大筆錢,恐怕早動了歪心思,但是杜威大叔沒有,他不僅按時把錢送了回來,還如約幫她保守秘密。
“很多重病都伴隨著高燒的症狀,這種藥丸一定更受歡迎。”
杜威大叔笑著說:“這麼多藥丸,看來我得付給你一大筆定金,這可真令我煩惱...”
“杜威大叔,這次我不要錢。”
喬安從布袋裡摸出來十個銀幣,剩下的也都推回杜威大叔手裡,他震驚:“安娜,你是什麼意思?”
“這些錢,還有新換來的錢,我想請杜威大叔幫我換成東西。”
喬安壓低聲音:“我想換一種治療詛咒的光明防護類的藥,或者一個毀滅類的法器,威力越大越好。”
“你...你說什麼?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杜威大叔愕然,他帶著商隊南來北往多年,敏銳地意識到不對:“有人要傷害你?是誰?你有危險嗎?”
“彆問了大叔,是我有麻煩了。”
喬安苦笑。
沒錢的時候做夢都想發財,現在發了財,她也得有命享才行啊。
雖然她覺得那個孤塔裡的黑球挺牛逼的,她這一共沒有幾個金幣的錢換不來什麼好東西,估計也不能對它怎麼樣;但是她怎麼也得掙紮一下,以後真涼了也不虧了——至少咱奮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