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起來了。
一隻手從雜亂被窩中伸出來, 往四周摸索,喬安拽住床腳的橫梁,艱難地爬出來。
她緩慢地把腿移到地上, 剛一站起來, 腿瞬間一抽一抽的疼, 抽得險些沒給她又跌回去。
沒辦法, 這就是生活,裝逼是一時的, 裝完逼,生活還是要繼續。
喬安繃著臉,扭頭一看, 見菲爾德還埋在被窩裡昏睡,隻能看見一一點動靜沒有, 才扶著腰站起來,呲牙咧嘴一蹦一蹦地往陽台去。
陽台外,一道巨大的黑影在半空中劃過,巨龍迎著日光而來,兩隻巨大的後爪和翅膀抓在高塔的外牆上,把嘴裡叼著的獵物扔到陽台上。
喬安低頭一看, 是一條伸直了得有快十米長的巨蟒,估計得是這片密林的一大霸主, 可惜此時軟趴趴團成一大坨, 皮開肉綻血肉淋漓, 死得很是淒慘。
喬安看著那盤起來都有兩個自己高的巨蟒,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知道你厲害, 但是你能不能抓頭羊啊牛啊正經獵物。”
喬安無語:“你抓條蟒蛇來乾嘛, 要我做蛇羹嗎?”
巨龍收斂著大翅膀, 歪著頭,大眼睛瞅瞅她,又探著腦袋賊眉鼠眼地往房間裡瞅,撲閃著翅膀,抻著脖子,那麼大那麼凶一頭龍,竟然像鴨子一樣“嘎嘎”“嘎嘎”叫喚。
喬安:“”
喬安拎起一個花瓶就朝它砸過去,惱羞成怒:“閉嘴!”
巨龍一口叼住花瓶,鼻子動了動,哢嚓一聲咬碎了,美滋滋地吞下去,歡快地撲閃翅膀左右蹦躂,繼續朝她嘎嘎尖叫。
喬安:“”這怕不是個傻龍吧。
喬安翻了個白眼,不理會在旁邊失心瘋的巨龍,艱難地彎下腰在巨蟒的屍體上瞅了瞅,割下幾塊相對鮮嫩的肉來。
蛇羹就蛇羹吧,滋|陰補陽好東西。
喬安割下來幾塊肉,把巨蟒扔給龍,龍一口叼住,像吃果凍似的吸溜吸溜的吃,喬安看得胃疼,轉身拿出幾瓶魔藥,塞到它一邊的前爪裡,小聲說:“你去地牢裡,看看那個光明神,彆讓祂死了。”
龍頓時停下吸溜,斜著眼睛,給了她一個賊兮兮的小眼神。
龍:麻麻可以哦,這上麵有一個,下麵還有一個噯。
喬安一巴掌糊在它腦袋頂上,一臉黑線:“滾滾滾!”
龍嘎嘎嘎樂,震得整個高塔怕不是都在晃,喬安趕緊把它轟走。
高塔裡沒有廚房,估計菲爾德自己根本沒有吃東西的概念,喬安乾脆在陽台上升一堆火,把蟒肉有的串成串架在火上烤,有的放在鍋裡,扔下調料一起煮。
鍋咕嘟嘟冒著泡,逐漸濃鬱的香味在風中飄散,喬安站在高高的塔頂,俯瞰著在黑色薄霧中層巒起伏的密林,眼神有點恍惚。
終於找到了。
那些在焦慮和擔憂中輾轉反側的日子,都結束了。
食物的香氣被風吹進屋子裡,身後的被褥裡突然傳出些許悉索的聲音。
喬安往後看了一眼,看見一個黑漆漆的腦袋動了動,像是在艱難地從被窩裡掙紮出來。
喬安收回視線,揉了揉自己臉,把臉上燦爛的笑容揉平,繃著臉,變成一派冷淡而高深莫測的神情。
她不發威,就當她好欺負的嗎。
拉鋸戰這才剛剛開始,讓他敢忘了她,讓他敢囂張跋扈,看她不給他治得明明白白。
喬安心裡哼哼,拉過一把椅子,慢條斯理地坐下,順手還拿了本書,裝模作樣地打開看。
“嗯”
菲爾德迷迷蒙蒙地睜開一隻眼睛,明媚的陽光穿過陽台,打在他臉上,晃得他眯起眼,眉頭不高興地皺起來,翻了個身正要繼續睡去,腦子忽然一刺,昨晚混亂的記憶驟然複蘇。
菲爾德瞬間睜眼,撐坐起來。
柔軟的被子從他肩膀滑下來,青年白皙柔韌的身體上,到處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有的地方因為被咬得太用力,深凹的牙印裡都滲著絲絲縷縷的血絲,儼然是被人狠狠欺負過一遍。
菲爾德低頭看著自己,又抬起手,骨節俊美的手腕是一圈淡紫色的勒痕,後來他掙紮得太瘋狂,連床都塌了,可是那根破繩子硬是被捆得嚴嚴實實,再後來…再後來他的記憶就混亂了,連繩子什麼時候被解下去的,都一點印象沒有了。
菲爾德呆呆坐在那裡,披散的長發垂落到腰間,發尾搔過胸口的痕跡,揪雜著刺痛的酥麻,讓他全身都哆嗦了一下,緊緊咬著唇,才沒有發出奇怪的聲音。
這太太
菲爾德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怎麼可能這樣,這和他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
明明是應該他把人欺負哭的,明明是應該他來為所欲為的,怎麼就變成——
菲爾德回想著昨天自己的樣子,全身開始顫抖。
他抬起頭,看見悠閒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正拿著本書漫不經心翻著的喬安,眼睛瞬間紅了。
她怎麼可以這麼悠閒?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太放肆了!她太放肆了!
無法忍受,這絕對無法忍受,他要好好懲罰她,他要讓她知道褻|瀆尊貴的神明要付出多麼慘重的代價!
喬安聽見一聲巨響,臥室那張飽經滄桑的床瞬間被碾碎,她餘光瞥見菲爾德紅著眼帶著一身暴虐的黑氣衝過來。
“安——”
菲爾德挾著一身駭人的氣勢走到她麵前,指著她,陰森森:“你,膽大妄為!你!你竟然敢瀆|神——”
“怎麼會。”
喬安抬起頭,一副性|冷淡的表情:“我隻是服侍您而已。”
“你胡說!”菲爾德暴怒,聲音卻莫名有點委屈:“你明明是綁我。”
喬安麵無表情:“可是我看您很快樂。”
菲爾德這次不隻眼睛紅了,臉耳朵連帶著脖子都紅了。
“我沒有!”
菲爾德臉紅得好像頭頂都要冒出白煙來,他大聲怒吼:“我是是被你強迫的!你放肆!”
喬安冷淡的“哦”了一聲,隨意地又低下頭去翻書。
菲爾德:“”
就“哦”了一聲?就一聲“哦”?
她這是什麼態度,她可是——她可是玩了他一個晚上啊!她折辱了她尊貴的神主啊!
而她一點沒有感到羞愧,感到後悔,好像他不是她最重要仰慕的神明,而和外麵隨隨便便的男人沒什麼兩樣。
菲爾德感覺前所未有的屈辱湧上心頭,夾雜著他自己並不願意承認的失望和惱羞成怒。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一直洋洋得意於自己是個大寶貝,也是她的大寶貝,可是她竟然忽視他,就把他當什麼破爛石頭,不把他當大寶貝!
“你你太過分了!”
菲爾德指著她,氣得胸膛不斷起伏,眼睛紅得要滴血,像是下一秒就會拔出一把劍來把她砍碎泄憤:“太過分了,我必須要教訓你,我要——”
喬安又抬起頭來,心平氣和地看著他:“您要什麼?”
菲爾德沒想到她一點都不慌不害怕,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質問自己,頓時有點不知道從何處下手:“你什麼態度?!”
“您繼續說啊。”
喬安把書拍在桌麵上,不輕不重的聲音,卻震得菲爾德心裡一跳,喬安臉色冷淡又沉靜,帶著些許嘲弄,定定看著他:“您就什麼,您倒是說啊。”
喬安涼涼盯著他,已經想好了,這狗比玩意兒要是敢說什麼惹她不高興的話,她就再也不伺候了。
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反正她已經找到了他,現在看著他活蹦亂跳的,她的執念也就了結了,大不了以後她一個人周遊世界去,他愛咋地咋地,誰天天上趕著他啊?!
“我就我就”
菲爾德在她灼灼的目光中,嗓子就像是被堵住了,所有的火都發不出來了,反而是一開始還雄赳赳的氣勢都漸漸蔫巴下來。
“我就”他在那裡憋了半天,眼神飄忽不定,最後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就懶得和你計較!”
喬安:“”
喬安看智障的眼神深深刺痛了黑暗神小公舉那顆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你那是什麼眼神!”
菲爾德惱羞成怒:“我才不是怕你,我隻是懶得和你計較,你懂嗎,我們神明都很大度的。”
“”喬安無語地看著他,菲爾德還是強作鎮定,凶巴巴說:“我就給你一次機會,就這一次知道嗎,下次下次你要是再敢綁我,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你的。”
喬安一直看著他,看得菲爾德的臉又忍不住紅了。
昨晚她也是這樣看他的,一邊看一邊親他,他完全承受不了,從頭皮一直麻到腳尖,劈裡啪啦地仿佛都能聽到渾身血管迸裂的聲音。
想到昨晚,菲爾德越發口乾舌燥,不自覺地低下頭,臉紅紅的,眼睛水汪汪的,像一個剛談戀愛的小姑娘,害羞又驕矜的樣子簡直讓人手癢。
這熟悉的樣子,讓喬安的心突然就軟了。
她軟下些口氣,對他招招手:“你過來。”
菲爾德悄咪看她兩眼,羞答答地過來蹭著她坐,坐了一會兒,覺得還有點不舒服,就把她抱起來,自己坐下去,再抱洋娃娃一樣把她抱在懷裡,像是吸貓一樣,在她頸窩裡狠狠吸了兩口,那種熟悉的味道,讓他舒服地眯起眼,全身都放鬆了下來,喉嚨裡發出軟軟的呼吸聲。
如果他長條尾巴,現在一定豎在身後興奮搖啊搖。
喬安任由他抱著,拉過他手腕,輕輕摸著他手上的勒痕。
這種近乎哄的動作,讓菲爾德小脾氣一下子就起來,用控訴的口吻:“你勒我!”
喬安嗬嗬:“你欠勒。”
菲爾德頓時滿臉不高興,狀似凶狠地要在她脖頸上咬,但是真正咬下去的力道卻是輕輕的,比起咬,更像是親吻。
喬安感覺脖頸癢癢的,正要說他,突然聽見他低低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
菲爾德把臉搭在她頸窩裡,用有點喪氣又無奈的口吻,小聲嘟囔:“完全沒有辦法對安生氣呢”
喬安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