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哼著小調剛走到山腳,就踩到了一個黑衣人。
是的,踩到了。
喬安呆呆看著趴在草叢裡,架著弓箭,正陰險冷笑朝著山下小路瞄準的黑衣人。
此時他的表情震驚而扭曲。
喬安不知道他是震驚自己出現在這裡,還是震驚自己走著走著就這麼巧地踩到了他的胳膊、那隻架著弓蓄勢待發的胳膊。
但是這並不重要。
喬安驚慌地鬆開了腳:“對不起,我好像把——”
黑衣人:“閉嘴!”
喬安驚慌地閉上嘴。
黑衣人狠辣地看著她,袖口的匕|首不動聲色地滑進手裡,陰狠說:“隻怪你倒黴,看見了這一幕,你今天必須死”
“哢嚓。”
黑衣人的手臂悄無聲息折了下來,手裡的匕首“哐”一聲掉在草叢裡。
黑衣人呆滯看著自己軟趴趴的胳膊。
“對不起。”
喬安怯生生地說:“其實我剛才就想說,我好像把你胳膊踩斷了。”
黑衣人:“”
黑衣人呆呆看了看胳膊,又呆呆看了看她,後知後覺的劇痛瞬間躥上腦海,他發出淒厲的慘叫:“啊啊——”
“粉碎性骨折都是這樣。”
喬安很有經驗地說:“剛開始不疼,因為折得太突然,折得太碎了,神經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它現在就反應過來…對,就是你現在這樣,所以你現在疼起來,就很正常了。”
黑衣人:“…”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
喬安一臉真誠:“再疼個幾天的,你這隻手臂就再也不用疼了,你相信我,這個方麵,我是專業的!”
黑衣人:“”
黑衣人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劇痛完全遮蔽了他的理智,他紅著眼舉起另一隻手上的弓箭就朝她砸過去,怒吼:“你找死——”
這形如惡鬼的猙獰樣子太嚇人了。
喬安害怕地後退了兩步,並且害怕地朝他扔了一頭野豬。
小三百斤的野豬砸下去,“嘭”的一聲,黑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喬安蹲下來,看著被壓在野豬屍體下還在不停抽搐的腿,歎了口氣:“衝動是魔鬼啊,你看你,本來隻需要不用疼一個胳膊,現在你整個人都不用再疼了,你說你虧不虧?”
喬安抹了把汗,心有餘悸:“還給我嚇夠嗆,剛才野豬那一扔,萬一豬裡麵的骨頭碎進肉裡,那是很影響口感的你知不知道。”
黑衣人不吭聲,當然了,他要是還能吭聲就真的有了鬼了。
喬安瞥了他那條不再動彈的腿一眼,心想:唉,算了,人家畢竟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大度的喬安決定不和他計較豬肉口感的問題。
喬安撿起那把匕|首,沒看見什麼紋樣,倒是挺鋒利的,她順手扔進框裡,又拉著黑衣人的腿把他拉出來,把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翻了一遍。
每一個逃荒過的人,撿破爛都是最專業的,至於屍體死得太慘了彆鬨,逃荒路上那才叫死得百花齊放繽紛多彩,這死法才哪兒到哪兒,不過是小弟中的小弟|弟,菜到不值一提。
喬安摸出了幾塊銀錠子,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暗器,喬安統一扔進框裡,這黑衣人的布料很不錯,竟然是綢布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養的!要不是喬安怕這一身血的衣服帶回去她會被羅老太打死,她很想把黑衣人扒光了帶回去
摸屍完畢,喬安一本滿足,重新背起框和豬,拉著小豬車繼續美滋滋地往下走。
走到山腳,她遙遙看見小路那邊,一隊車馬停靠在路邊,地上橫七豎八倒了很多屍體,一些身著甲胄的士兵在屍體中穿行,氣勢冰冷肅殺,顯然不是普通人。
這時,一個士兵在馬車邊恭敬說了些什麼,那厚重的車簾被微微掀開了一點。
喬安看見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和一隻月白底繡暗雲紋的袖口。
剛才那個黑衣人要殺的就是這個人?
一看就是個權貴富家公子,八成是家族仇殺,唉,這些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這麼枯燥乏味。
喬安留下了羨慕的淚水,然後扛著豬轉道走。
因為那個該死的黑衣人,她的豬肉口感已經發生了變化,不能再砸第二個人了,她要離這些有錢人遠遠的,什麼也沒有她的豬重要。
陸翼扭過頭,竟然看見了一個野豬在走。
他震驚了一下,再仔細看去,才發現不是豬在走,而是一個人扛著豬走。
那個人不僅扛著豬走,還拖著一頭更大的豬在走。
陸翼被當場震撼了。
這是怎樣一個畫麵啊,充滿了豐收的溫馨和喜悅,充分展現著過人的勇氣和意誌,一步一個腳印,艱難卻毅然地前進,為了更美好的生活而努力奮鬥,看得人不免會心一笑才怪。
陸翼吞了吞口水:“大人,您看,拉著兩頭野豬,那還是個人嗎?”
後麵一個馬車裡,留著短髯的中年文士也掀開車簾看去,頓時笑了:“不僅是個人,還是個年輕的姑娘呢。”
陸翼瞬間滿臉三觀崩裂的表情。
“這兩頭豬怕不是得有快六百斤,這姑娘得多大力氣?”
“這姑娘太厲害了吧,真想見識一下。”
“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
其他人紛紛表示歎為觀止,陸翼還在不敢置信,轉過頭來:“大人您說她真的大人?”
門簾被掀開一角,一雙幽邃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那道被野豬遮了大半的背影。
陸翼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神色,不免有些緊張:“大人,可是有什麼問題?要不要把她叫過來審問一翻?”
“不必了。”
李稷微微恍惚,隨即失笑:“乍然一看,錯認成了一位故人。”
隻是上一世那人專修草藥,常年隱居藥林,而這個女子顯然是常住這裡的農女,與她沒有分毫關係。
是他執念太深,看著身形稍像些的,總忍不住多念一念。
“把這裡都清理乾淨。”
李稷搖了搖頭,重新坐回車廂裡,隔著簾子傳出的聲音溫潤含笑,像是絲竹疏朗悅耳,沒有一點血腥氣:“這山裡狼多,直接扔到山腳,手腳麻利些,趁著進縣城前,都各自換了衣服,老太太年紀大了,看不得血氣,你們都各自警醒著些。”
眾人一凜,紛紛恭敬應聲:“是,大人。”
喬安扛著豬進了城,瞬間成了整個街上最靚的仔。
沒辦法,她是想低調的,可是她的豬不答應。
喬安大大方方在一眾驚呆敬畏的目光往前走,走到路口,豪氣地買了幾斤小米大米和麵粉細糧。
旁邊肉鋪的張屠夫都快看傻了,眼睛一個勁兒地在她的豬身上轉,嘖嘖有聲:“李家小丫,你可真是厲害。”
“那可不,整個縣城誰不知道小丫的厲害,這麼大的豬,我看得好幾年沒人抓過了。”
劉大嬸嫻熟地給喬安裝米,喬安說:“嬸兒,上次那紅棗還有嗎,也來兩斤,要最好的。”
劉大嬸說:“有有,嬸兒給你多裝點啊。”
喬安嘴甜:“謝謝嬸兒,下次嬸兒來我家吃飯,我請嬸兒吃紅燒肉。”
劉大嬸頓時被哄得眉開眼笑:“哎呦!好丫兒!嬸兒怎麼能吃你的,這麼老沉的東西,你快回去歇著吧。”
喬安走了,劉大嬸還熱情往外張望,張屠夫撇嘴:“還看呢,一個姑娘家家的能扛兩頭豬,這不是妖怪嗎,長得也不好看,整個就一母夜叉,看誰家敢娶這麼個媳婦。”
“我呸!你個老匹夫,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那是人家小丫有本事,讓你抓你行嗎?”
劉大嬸頓時橫眉冷豎:“我就看小丫好得很,可得意讓她當我兒媳婦了。”
她可是知道,李家小丫賣了野味,隔三差五來她這兒買米麵細糧,尤其是小米和紅棗,本地不產,都是彆處運過來的,價格高得很,可人家照樣買,還買得不少,但回去自己都不怎麼吃,全是給羅老太吃,自己就吃摻著高粱麵的窩頭;聽說家裡乾活兒也是,她裡裡外外一把手,都不帶讓羅老太下炕的,一個人愣是把這孤母寡女的日子收拾得蒸蒸日上,這多孝順又有本事的好姑娘。
至於長得不好看嗬,這些土老帽,她可是眼睛毒,這李家小丫從來不打扮,穿的破布衣裳,灰頭土臉的看不出來,但是要是洗乾淨臉,再稍微捯飭捯飭,絕對是個頂頂標誌的美人胚子,配她兒子一點都不虧,算起來還是她兒子占大便宜了!
劉大嬸越想越心動,不理會旁邊酸言酸語的張屠夫,已經琢磨著哪天趕快去羅老太家提親,抓緊把婚事訂下來了。
喬安扛著野豬招搖過市,成為了行走的廣告牌,估計一會兒就有富貴人家的管家帶著大價錢來她家裡訂野豬了,高興得她走路都恨不得帶跳。
喬安啊喬安,你就是商業鬼才,就是廣告之天才少女,就是古代營銷崛起之光!你怎麼就這麼優秀?你就是優秀中的蒂花之秀!!
她美滋滋地買完了細糧,本來還想再轉兩圈,把需要的其他生活品都買齊,結果隔壁宋家大娘匆匆跑來,著急喊她:“安小丫,安小丫,你家門口停了好大一車隊,你快回去瞅瞅,彆出什麼事兒了。”
喬安一愣,腦子“嗡”地一聲,想都沒想甩下野豬就要往家跑,跑了兩步,她突然想起什麼,拿出自己的大砍刀,又順走肉鋪一把比自己手臂還長的殺豬刀,如同離弦之箭,殺氣騰騰就朝家裡衝去。
家門口停著一長車隊,留守著幾個士兵,還有很多戰馬,馬車的樣式隱約有點眼熟,看著倒不太像是找事兒的。
喬安愣了一下,腳步慢下來,猶豫著想過去問問情況。
那些留守士兵正在聊天,看著拎著兩把刀衝過來的喬安,驚得眼睛都快瞪掉了。
“那個…”
喬安剛走了兩步,旁邊宅子裡突出爆出羅老太撕心裂肺的一聲嚎哭:“啊我兒——”
什麼?都嗚嗷了?這都嚇得不說人話了?!
喬安眼睛瞬間就紅了,在士兵震驚呆滯的目光中,轉身暴怒地一腳踹開房門,殺氣爆表聲嘶力竭:“啊啊啊找死!誰敢欺負我阿娘!老子要活剮了你們——”
李稷:“”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