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臉日常(十七)(2 / 2)

喬安沒有回頭,所以也就沒有看見,那疾馳而出的玄甲青年,曾緊抿著薄唇、回頭深深地看她一眼。

緊隨其後的兵馬也跟著衝出去追擊,後麵的軍隊漸漸停步,陸翼失落地看著殷雲晏縱馬離開的背影,抹了把臉匆匆走下城牆,跪倒在駕馬緩步行來的李稷麵前,羞愧說:“卑職無能,讓人跑了,請大人責罰。”

李稷淡淡看了看被破開大洞的城門,視線往上一抬,正看見蹲在那兒的喬安。

李稷猛地握緊手。

完遼,被發現遼。

喬安趕緊扔到糖葫蘆棍,訕訕站起來:“大哥,我出來溜達溜達,也不知道怎麼著,就、就恰巧溜到城牆上來了。”

李稷看著她,就像第一次見到她一樣,定定看著她。

喬安被看得不明所以。

之前在水榭上也是,看著她的眼神特彆怪異,又複雜又沉重,竟然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距離感。

李稷突然嘶啞開口:“安妹,你身上,有沒有一塊玉——”

他的聲音卡住。

“啊?”

他聲音太小了,喬安沒太聽清,疑惑地撓了撓頭:“大哥,有、有什麼?”

李稷看了她很久。

他的神色那麼平靜,所以也就沒有人注意到他緊緊抿平的唇線,沒有人看得見他藏在寬袖下、被韁繩生生勒出血痕的手心。

李稷看著她漸漸手足無措,茫然地看著他,明亮清澈的眼睛裡是滿滿的信賴和關切。

他該問嗎?

他根本問不出口!

他是她的兄長,她是他的妹妹。

李稷啊李稷,你在想什麼?你是瘋了嗎?辜負你的妹妹全心全意的依賴,升起那些齷|齪的想法,你還配做一個人嗎?

他怎麼能因為一個可笑的誤會而生出寡廉鮮恥的念頭,嚇到傷害到自己的妹妹?!

李稷一遍遍告訴自己,她隻是他的妹妹,隻不過是相像而已,他會找到他的姑娘,他會娶他的姑娘,那時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李稷壓抑著心口幾欲窒痛的跳動,艱難地扯起唇角,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沒什麼。”

李稷學著像往常一樣,若無其事地對她微笑:“下來吧,大哥不怪你,大哥帶你回家。”

喬安的心一下子落地了,顛顛從城牆跑下去。

李稷翻身下馬,含笑看著她像一隻小羊羔歡快地朝自己跑來,笑容燦爛明媚,小嘴更是抹了蜜一樣甜:“大哥你真好,大哥麼麼噠!”

李稷微笑。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能笑得那麼好,像是一張最漂亮的麵具,以至於從她清亮乾淨的瞳孔中反射出的倒影,看上去都是那麼的溫潤和煦。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往常一樣平淡,幾乎聽不出深藏的縱容:“隻有在乾了壞事兒的時候才會說好話。”

喬安笑嘻嘻地湊過來:“哎呀大哥彆拆穿我嘛,我們還是相親相愛好兄妹。”

李稷看著她狡黠的樣子,心尖突然軟下來。

這是他的妹妹啊。

這是苦心琢磨出那滿湖蓮花,就為了幫助他、甚至保護他的,至親至愛的妹妹啊。

李稷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喬安抬起頭,睜著漂亮的眼睛驚訝看他,李稷笑了笑:“安妹,大哥會讓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他要為她打下這錦繡山河,要讓她做最尊貴的公主,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李稷的妹妹,將是這個王朝最美麗的蓮花仙子。

喬安怔怔看著李稷,咧嘴一笑,用力點頭:“好!”

皇帝賓天,對於天下搖搖欲墜的太平,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早已經虎視眈眈的諸侯及各地氏族、鎮邊大將同時躁動起來,韓王言之鑿鑿向掌握朝廷實權的權宦曹光一黨問罪,認為皇帝正值盛年,怎麼會病死,其中必有蹊蹺。

曹光一黨自然不認,反而斥責楚王韓王不敬朝廷、詛咒先帝,有謀反之心,其心可誅。

在皇帝賓天十日後,曹光一黨扶持皇帝的弟弟,長林王殷雲舟登基為帝。

在新帝登基的第二日,韓王以“得位不正”的名義宣布脫離朝廷,自立為帝。

楚王不像韓王那麼沒有腦子,他沒有自立為帝,但是也表示先帝死因不明,不認可新帝,然後第二天,就頂著平叛的正義嘴臉,向本屬於朝廷的半邊梁州地界大舉進攻。

兩個親王的舉動使天下為之嘩然,各地蠢蠢欲動的其他大小他勢力再也忍不住,紛紛揭竿而起,自立為王,就此,天下徹底進入亂世。

不虧喬安費勁兒一場,她蓮花仙子的名聲,伴隨著冬日蓮花開的神跡和那句判詞,在百姓們的口耳相傳中傳遍四方,那些禦史團親眼所見的官員大吏們就是她最好的宣傳員,神靈之說太過神異,各個勢力不得不忌憚起北地,害怕因為自己對河北道動兵、被天下百姓的唾沫星子淹了,又被其他敵人趁機群起而攻。

又因為李稷始終低調做人,無論外麵怎麼打,隻固守著河北道不吭聲,似無比懦弱守成;眾人看河北道識相,也就懶得管它,左不過那判詞說得“待來年蓮花再開”,也隻是一年的時間,大不了等將來把江山都打下來,過了時限,再去進攻河北道,也不過是順手的事兒。

所以,在全天下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河北道竟然成了一塊難得的淨土。

百姓們受戰亂之苦,數不勝數的災民無家可歸,聽聞北地無戰事,就紛紛奔逃向河北道,河北道來者不拒,之前開墾的大量耕地、積攢的大量糧食都有了用武之地。

李稷治理有方,把一切民生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百姓們在河北道有衣有糧、安居樂業,對比其他地方的水深火熱,隻如桃花源一般,都對李稷這個河北道的父母官感激涕零,又因為喬安這個“蓮花仙子”的光環加持,李稷頓時賢名名滿天下,簡直被百姓們傳揚成這天下第一的大聖人。

在天下因為災動和戰亂而戰火紛飛的時候,李稷不動聲色地傳揚了賢名、積累了大量的糧食、戰馬、兵器以及,軍隊。

喬安就眼看著那座被挖空成校場的大山,一的人送進去,又一的人送出來。

送進去的是麵黃肌瘦、神色茫然期待的農民,送出來的,就變成了威風凜凜、眼帶殺氣的士卒、兵將;那玩意兒,好家夥,也不知道李稷怎麼訓出來的,還洗腦還厲害。

不過彆說,這種像小倉鼠一樣囤東西、猥瑣發育的感覺特彆爽,喬安就興致勃勃找李稷說過:“要不然我再搞點彆的神跡啥的,咱們再苟兩年?等外麵都打得半死了,咱們出去一網打儘去。”

李稷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把一封正看著的信遞給她:“不行了。”

喬安接過來看,震驚:“韓王又要向你借兵?他瘋了,兒子女兒都因為涉嫌詛咒先帝被潑了一身黑水了,還敢琢磨咱們北地的兵馬。”

“楚王已經收攏完周圍的勢力,調轉馬頭向他進攻,西麵又有閻家軍雄踞一方、虎視眈眈,與楚王兩麵夾擊。”

李稷倒是很淡然:“韓王要撐不住了,他隻能向我們借兵。”

喬安問:“那我們要是不借呢?”

李稷淡淡一笑:“那個蠢貨,會進攻北地,威脅我出兵。”

喬安:“”

喬安突然噗嗤笑了:“大哥,你一臉微笑罵人蠢貨什麼的,老違和了。”

她今年十七歲,正是女兒家最好的年紀,那本就精致秀美的臉蛋更是漸漸長開了,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如同一朵盛放的雪蓮,每一片雪色嬌柔的蓮瓣,都似舒展著瑰麗絕豔的風華。

李稷看著她,眼神漸漸恍惚。

喬安發現李稷盯著自己,抬眼:“大哥,怎麼了?”

李稷晃了一下神,笑了笑,自然地伸出手,點了點她卡在鬢角的發帶,語氣尋常:“發帶卡住了。”

“哦。”

喬安隨意地把發帶扯出來,重新綁在頭發上,真心實意:“大哥,我覺得你這幾個月脾氣越來越好了。”

李稷:“有嗎?”

“當然有!因為要是你以前在說我卡發帶之前,肯定得嘚啵我又穿男裝,又到處亂跑。”

喬安歎氣:“義正辭嚴訓我一頓,你臉上還得明晃晃寫著——一點姑娘樣子沒有,將來怎麼嫁得出去?嫁出去了不也得受人家議論欺負?唉為你操心死算了!”

從她嘴裡說出那個“嫁”字莫名的刺耳,李稷臉色微沉。

“但是你造嗎,我特意數過,這幾個月你訓我的次數直線下降,”

喬安掰著手指頭數驚歎地說後,又有點憤憤:“大哥,你是不是看我長得好看了,覺得我怎樣都不愁嫁了,所以對我放縱自流了?哼!我還以為你是個看內在美的,結果還是看臉,膚淺!現實!哼哼!”

李稷叩著桌案的手一寸寸收緊,指尖一點點叩進堅硬的木頭裡,臉上卻是淡淡的:“我待你寬鬆,你反而不樂意,那就從明天開始學琴棋書畫去吧。”

喬安瞪眼睛:“我不!”

“那就少胡說八道。”

李稷瞥她一眼,語氣不悅:“我隻是看明白了,改了一年多都改不過來,你這樣潑皮的性子是變不了的,你是我妹妹,我還能逼你怎麼樣?最後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

喬安想想好像也是,訕訕:“好吧,大哥我錯了”

李稷臉色還是不太好看,斥她:“彆的也就算了,總是把嫁人掛在嘴上算怎麼回事,惹人笑話。”

喬安哼唧:“我隻是開個玩笑嘛”

“開玩笑也不行!”

李稷突然發火:“這種事是能用來開玩笑的嗎?!”

喬安被他嚇了一下,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李稷驟然驚覺自己的失態,抬手壓住額角,半響低聲說:“抱歉”

“沒事啦。”喬安扁了扁嘴:“這都生氣老古板。”

後半句幾個字吐槽小小聲,但是李稷還是聽見了,抿了抿唇,唇線壓得很緊。

“你們兄妹倆又說什麼呢?”

方愈點兒啷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進來就看見兄妹倆一站一坐,氣氛有點緊張。

方愈驚訝:“這是怎麼了?吵架了?你們還能吵架?”

“沒有啦。”

喬安聳了聳肩,雖然還是有一丟丟的不高興,還是若無其事地擺了擺手:“大哥你們聊啊,我去看看藥田啦。”說著就轉身往外走。

方愈摸不著頭腦,扭過頭來:“她這是怎——”

方愈剩下的話噎在喉嚨裡。

因為他看見,李稷不知何時又抬起頭,直勾勾盯著喬安的背影,那種眼神

方愈心頭悚然一驚。

喬安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李稷垂下眼,突然站起來:“我近日會對韓王發兵,號令全軍,準備出發。”說完,他也起身大步離開了。

方愈愣愣看著李稷離開,莫名卻一遍遍回想著李稷剛才那個眼神。

那種眼神,隱忍,壓抑,儘是不可描摹的幽暗晦澀。

那根本不是一個兄長看妹妹的眼神。

方愈心中漸漸升起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

李稷對喬安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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