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妹,你不明白。”
李稷臉頰控製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他淒笑一聲,低低說:“你永遠不會明白...你對我到底意味著什麼。”
你以為的唾手可得,卻是他捧在心尖小心翼翼的軟肋。
你以為的螢火,卻是他生命最燦爛的光火。
李稷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你問我何苦,便是我苦到了極致,卻還期望那淋漓的傷口中能開出甜蜜的花。
李稷嘲弄地輕扯唇角,什麼也不再說,漠然地繞過她,大步離開。
喬安看著他背影,覺得老天像是在和她開一個巨大的玩笑。
她歎了口氣,低下頭,輕輕摸一下腰間的玉佩,眼神越發堅定。
......
喬安並沒有等候太久。
在她悄無聲息被關在立政殿的第八天,羅老太憤怒地衝了進來。
對於這位曆經了風風雨雨的老太太,沒有什麼是她看不透的。
“造孽啊。”
羅老太輕顫著抱住她:“造孽啊...委屈你了,委屈你了我的孩子。”
“沒事的,娘。”
喬安依在老太太懷裡,依戀說:“娘,表哥過得太難了,我想嫁給他,我想給他調養身體,我想陪伴他遠離京城這個大牢籠,去找個清靜的地方,過一過逍遙輕鬆的日子。”
她一字未提李稷,但是羅老太都明白,她是想離開這裡,斷了自己那個孽畜的執念。
羅老太心裡酸澀:“安丫兒,你也要離開娘嗎?娘舍不得你。”
“我會回來的,等過些年,時不時的我會回來看望娘的。”
喬安笑著說:“娘在京城呆膩了,也可以來我們那裡玩啊。我一定會好好招待娘的。”
羅老太看她笑盈盈的模樣:“兒,你非嫁不可嗎?”
“娘,這是我能做出的最好的決定。”
喬安彎彎眼睛:“天子之妹嫁與先朝末帝,天下對於大哥登基的非議就會平息;我嫁了表哥,大哥就能放心,表哥也不用被圈在那個宅子裡活受罪。”當然還有一點她沒說,她嫁了人,也能徹底斷了李稷的心思,不必這一場兄妹做到圖窮匕見的悲哀。
羅老太更是痛心:“你想了這麼多人,怎麼就沒想到自己。”
喬安無所謂:“想到了啊,表哥多好呀,再找不到這樣的好男人了,我將來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她真沒覺得自己委屈,表哥那樣的放她現代簡直是女孩子們夢想中的男朋友,不知道多少姑娘要羨慕她,她一個母胎單身狗還挑三揀四,那簡直活該天打雷劈!
羅老太沉默了許久。
“娘隻有你一個女兒,若是你的心意已決,娘必然想法子成全你,隻是...”
羅老太突然握住她的手:“安丫兒,娘本沒有臉問你,但是你大哥畢竟是從娘肚子裡鑽出來,你告訴娘,若是...你能不能想想你大哥?”
喬安怔住。
“你進去乾嘛?”
立政殿門口,方愈怒聲:“你以為你把她關在立政殿,她就能當你的皇後了?你做夢!”
李稷淡淡看他一眼,就繞過他跨過門檻。
“噯噯——”
方愈還要跟上,李稷隻一句:“攔住他。”瞬間禁衛們就叩住方愈的肩膀。
方愈快氣瘋了:“臥槽!你把我拉回宮來,你又不讓我進去?你是不是有病?!”
李稷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說:“等我出來,你再進去。”言罷,就施施然進了殿。
方愈看著他人模狗樣的背影,氣得個仰倒:“我艸李稷我OO你個XX——”
李稷進到殿內,走到暖閣門外,正聽見羅老太這句“想想你大哥。”
他心頭一跳,頓住步子,借著珠簾遮擋,聽見母親說:“安丫兒,娘什麼都曆過,如今的年歲已經不在乎什麼虛名名分,隻盼著兒女都平安康樂,你大哥雖乾出這等混賬事,但待你的心意,娘這個為人娘親的看得再明白不過,你若是願意給他個機會,他未嘗不是個良人,至於你表哥的事,娘再與你大哥好好說,他看在你的麵子上,破例一二也並非難事...”
李稷緊抿著唇,雖愧疚於自己讓母親操心,卻又不可自抑地升起期望。
她慣來尊重母親,母親這樣勸她,她是不是會聽進去一點吧...
喬安看著羅老太希冀的目光,緩緩垂下眼。
“娘,女兒不想騙您,我其實不是個在乎名譽的人,我不想嫁給大哥,不隻是因為他是我名義上的哥哥,我若喜歡他,想嫁給他,我不會被這些名聲阻擋,即使是世人的非議對我也無關緊要...”
喬安突然笑了一下:“娘,您知道嗎,我其實是喜歡過大哥的。”
羅老太愕然,門口的李稷隻覺得呼吸一滯。
下一瞬,他心如擂鼓,心底驟然迸發出不敢置信的狂喜。
她喜歡他?
她說,她喜歡他?!
“當年在臨丹縣,大哥回家,我第一次見大哥的時候,我就覺得,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子。”
喬安不好意思:“娘,您彆笑我,那時我就總覺得他似曾相識,看見他,心裡就特彆高興,我想,那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啊?”
羅老太聽了很激動:“你說什麼傻話,娘怎麼會笑你,娘高興還來不及,你這心思怎麼不早與娘說,娘當年——”
“娘當年老說讓我給大哥當媳婦,我本來就是敷衍您而已,但是真的看見大哥,我突然就有點期待了。”
喬安咬了咬唇:“那時我還想著,就算有點期待,不能強迫人家成婚啊,他要是也願意,或者說至少不討厭我,我們就先相處一下,彼此了解培養一下感情,成婚的事可以之後再說,但是我還沒來得及找您說彆逼大哥,我就看見...”
李稷心口驟然升起不詳的預感。
不,不會。
李稷想,怎麼會這麼巧?不可能,她不會看見——
“我就看見,大哥跪在您麵前,說永遠不會娶我的。”
李稷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羅老太也聲音發顫:“安丫兒,你看、看見了?”
“我想給您送點水果,就無意看見了。”
喬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笑容中有一點點苦澀,卻很快化為釋然的平靜,她甚至是笑著說:“我至今都記得大哥說不會娶我的樣子,我知道大哥他沒有錯,他有了心愛的姑娘,又不認識我,當然想趕快和我撇清關係;大哥瞧不上我,那更是正常,大哥是天上高華的雲,而我嘛,就樂意當地上平平無奇的小草,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也祝福大哥能儘快找到那個和他堪配的、明月一樣的美麗姑娘,幸福地在一起...但是,娘,從那一刻我就知道,這一輩子,大哥隻會是我的大哥。”
憑什麼他不喜歡她的時候,就可以讓她當妹妹;等他喜歡了她,就可以霸道地把她變成妻子?
不可能的。
“我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說好的永遠不娶我,說好的當兄妹,他是我大哥,他疼愛我,我就全心全意尊敬他關切他,但是要我嫁給他...”
喬安笑著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娘,我沒有那麼輕賤。”
門後,李稷緩緩閉上眼。
他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她不會嫁給他了。
非議可以用手腕去平複,怨恨可以用時間來抹平,感情可以用真情去動容…但是尊嚴,無可動搖。
她是一朵蓮花,用柔軟、朝氣又美麗的花瓣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以至於他甚至都忘了,那花瓣之下,寧折不彎的蔓莖,是她最決絕堅毅的傲骨。
她的驕傲,她的殘忍,不是拒之千裡、厭惡至極,而是靜靜地微笑看著你、關切你,讓你懷揣著希冀,步步為營甚至不擇手段想用一腔熱血動容她的時候,她就那麼纖柔美好地笑著,卻永遠不會向你邁進一步。
李稷抬起手,用輕顫的手壓住自己的心口。
那裡麵不疼,不痛,卻空空蕩蕩,空洞得像是徹底缺了一塊兒,以至於他摸上去的時候,甚至摸不到自己的心跳。
原來,最深的痛,不是撕心裂肺,不是痛徹心扉,而是徹底的、茫然又麻木的絕望。
門裡麵她輕柔的嗓音還在說著什麼,李稷卻已經聽不見了。
他轉過身,背脊微微佝僂,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大殿。
“放開我!再不放我可要下毒了啊,我的毒那可是很厲...”
立政殿外,方愈正把禁衛們罵得頭皮血流,一抬眼就看見熟悉的人影走出來,怒氣未消:“你還知道出來,你又和她說啥,你是不是又氣她——”
方愈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見了,李稷眼睛裡,死寂般的平靜與麻木。
方愈還記得他剛才進去時,雖然隱忍矛盾、卻還是忍不住輕快的步子,連眉眼都藏著讓方愈看得牙酸的、仿佛毛頭小子去見心上人一樣的忐忑和期待。
但是這一刻,看著走出來的李稷,方愈甚至覺得自己是看見一個行走的死人。
方愈遲疑:“李稷你...”
李稷木然地看著他,低低說:“方愈,她不會嫁我的。”
這話方愈對李稷罵過無數次,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從李稷嘴裡聽見。
方愈皺眉,有點沒好氣地說:“是啊!我早說過,你死活不信。”
李稷沒有說話,卻閉上眼。
方愈看他狀態實在不對,氣憤之餘,也有些擔憂:“你到底怎麼了?喬安跟你說什麼了?”
李稷沉默了很久,冷不丁說:“明天你便送她出宮吧。”
“...我一個勁兒跟你說,你彆逼她,你看她就把你——”
方愈愣住:“你說什麼?”
李稷慢慢睜開眼,側過身,與他擦肩而過。
擦肩的時候,方愈清晰看見他眼底一點閃爍的晶瑩水色。
方愈猛地一震。
“你送她出宮吧。”
李稷想笑一下,可是臉卻是僵硬的,皮肉與骨血緊緊繃著,讓他根本扯不開嘴角。
於是李稷便收斂了那個怪異難堪的表情,麻木地垂下眼,忍著心口窒息般撕裂的空洞,艱難地、低低地說:“你送她出去...我,成全她。”
作者有話要說:阿黎:采訪一下,能不能和大家分享一下作為一個甜文男主的自我修養?
李狗子:...
阿黎(恍然):哦對不起,我忘了你沒甜過。
李狗子:...
阿黎(想了想):那這樣吧,你給大家分享一下,你是怎麼把甜文開局打成虐文的?畢竟這個你熟,操作很有技巧,一看就特彆有經驗!
李狗子:...(麵無表情拔劍)
請假了一天,總算是調整過來啦!以後都要做個健康的好鴿子,加油吧奧利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