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豎著耳朵偷聽的方愈被口水嗆著,當場咳成了一個傻逼。
“酒心就算了,貓屎是什麼比喻,還喝?!”
方愈脫口而出,一臉嫌棄:“這也太惡心了,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然後方愈扭過頭,就對上喬安涼涼的眼神。
“你果然是在偷聽。”
喬安平靜地笑了一下:“嗬嗬。”
方愈:“...”
臥槽!她果然被刺激變態了!
方愈被“嗬”得頭皮都麻了,燒著針的手一抖,險些沒把手指燒了,抱著手驚恐地瞅著她。
喬安沒搭理他,她轉過頭,李稷還白著臉,緊抿著唇看她。
他實在生得一副好皮相。
長眉鳳眸,麵如冠玉,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淡色的唇瓣,當他垂著眼時,長長的睫毛便在眼簾掃下一小片陰影,緊抿著唇,側臉清雋而冷淡,意外的秀美。
如果說殷雲舟是人間無爭的俊秀溫潤,那李稷就是謫仙般的絕代高華。
但是他這個仙,又不是那麼超脫出塵的純白,他好像永遠壓抑著什麼,永遠隱忍著什麼,以至於身上都總是似有若無籠著一層薄霧。
於是從那高貴禁欲的氣質,竟生生釀出那麼點不可言說的撩撥誘人意味來
——讓人特彆想把他周身那層霧扒開,看看裡麵究竟會是什麼樣的風景。
喬安目光在他那因為緊抿著唇、於是唇角微微凹出兩點小弧窩一閃而過,端著雞湯給他:“你還喝不喝?”
方愈暗暗咂舌,心想你他媽剛罵完人家是貓屎,李稷他得有多大的心才能接著喝。
但是方愈不敢說,喬安現在太凶了,他害怕她,才不敢招惹她。
李稷微微抬眼,看見一臉淡定自若的喬安。
喬安坦然地回視他,端著碗遞了遞,眉頭微挑,威脅的意味很濃。
李稷眼神顫動,沉沉盯著她好一會兒,眼簾動了動,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抬起手,接過碗。
於是剛被指著鼻子罵貓屎的年輕帝王,一聲不敢吭,就默默自己端起湯繼續喝。
方愈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以至於手一抖,這次被燙了個正著,他慘叫一聲在旁邊跳腳。
喬安見李稷乖乖喝湯,眉頭挑得更高。
她現在終於覺得他有點搶救的必要了。
他慢慢喝著湯,喝得不快,唇在勺邊輕輕一沾,慢條斯理地抿。
喬安的目光在他被湯色暈得濕潤的薄唇上轉了兩圈,又下移,定在他端著碗的手上。
他膚色白,臉白,手當然也白,骨節因為常年執劍微微凸出,顯得淩厲,指骨的線條卻極修長,端著碗時,微微的青筋崩出來,襯在雪白的手背,往下是瘦長的手腕,勁厲凸起的腕骨連著清瘦的腕線,延伸到不可見的寬袖陰影裡。
這是一雙勁瘦有力,偏偏看著又斯文俊秀,甚至有那麼點病弱清瘦的意味的手。
總而言之,是一雙極漂亮的手。
喬安盯著他的手看,輕輕舔了一下唇。
李稷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著,全身都漸漸僵了。
他眼睫顫了顫,仰頭直接將湯一飲而儘,然後不自在地攏了攏寬袖,正遮住手腕,另一隻手把喝空了的湯碗遞給她。
喬安這回不盯著他的手,挑眉瞅他,語氣戲謔:“做了飯,我還得給你刷碗,我是你的奴婢嗎?”
李稷隱忍地看著她,緊緊抿著的唇,輕微動了動。
有那麼一刻,喬安覺得他像個受儘了委屈的小姑娘,被欺負得快要哭出來。
他側開臉,強撐起身,就硬要伸長了手臂自己把碗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去。
喬安笑了,順手就拉住碗:“我逗你呢。”
李稷沉沉看著她,突然一顫。
那隻本捏著他碗沿的手,突然滑下去,滑在他手背。
柔軟的指腹曖|昧地在他手背蹭了蹭,然後慢條斯理地往下滑,微涼的指甲沿著他敏|感的手心命線,似有若無地刮了刮。
李稷全身都顫起來。
“你看你這個人...”
喬安微微傾身,靠近他,在他不自覺放大的瞳孔裡清晰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下意識往回縮手,喬安任由他躲避,隻在他手臂快要脫開自己手的時候,圈住他手腕,指甲在他凸起的腕骨上輕輕一掐。
李稷瞬間僵住。
喬安笑起來。
她貼著他耳畔,用氣音輕輕調笑了一句:“怎麼這麼不禁逗啊...”
李稷全身又顫了一下,他閉上眼,死死抿著唇。
喬安看著他一點點漫上紅的耳垂,有那麼點想捏一捏。
但是人到底還傷著,心口那麼大塊傷還沒愈合呢,喬安不敢逗他太狠。
喬安遺憾地嘖嘖兩聲,直起腰,順手拍了拍他緊緊捏著碗的手。
他頓了頓,像是被掐住後頸的幼貓,下意識鬆開手,她順手把碗撈走。
方愈正好抱著手過來,喬安問他:“手還能用嗎?”
方愈沒好氣說:“能用。”
彆以為他沒看見,這倆人剛才瞟都沒瞟他一眼,就背著他不知道說什麼悄悄話呢。
喬安被他凶也不以為然,聳了聳肩:“那你給他針灸吧,我走了。”
說完,她最後看一眼還閉著眼的李稷,輕哼一聲,輕快著腳步走了。
方愈看著她洋洋灑灑離開的背影,扁了扁嘴,扭頭剛想和李稷吐槽,就看見一直坐得筆挺的李稷突然脫力般的往後靠,歪斜著靠坐在床頭,側過臉,緊蹙著眉,輕輕喘著氣。
方愈驚呆了:“你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這樣了?犯病了?”
方愈還記得他的心疾,急忙過來要給他診脈,李稷卻一抬手,頗為不耐地擋開他。
他眼尾不知何時飛起淡淡的薄紅,漆黑的眼睛裡像是隱忍著什麼,眉宇間說不上是痛楚還是難耐,活像一頭虛弱又異常亢奮凶悍的困獸。
方愈愣了一下,驟然一個激靈。
都是男人,他還是大夫,他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這這這...方愈暗自咂舌,躊躇一下,委婉說:“兄弟,其實我很能理解,但是還是得和你說清楚,你一個病人,傷著呢,再急也不行,得清心寡——”
李稷臉色驟變,低吼:“滾出去!”
方愈翻了個白眼,針也不紮,扭頭就走了。
還紮個屁啊紮,他要是敢現在掀李稷被子,李稷絕對惱羞成怒生撕了他。
李稷閉著眼,重重喘著氣,直到方愈離開,大帳裡空無一人。
李稷睜開眼,仰頭望著營帳的大頂。
他覺得指尖發熱,發麻,從手背到手腕,像是被蜿蜒的沸水流淌過,皮開肉綻,讓他止不住地發顫。
李稷死死咬住牙關,半響,他終於忍不住扯開寬袖,露出清瘦漂亮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