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連三遇到蛇精病, 喬安覺得自己太難了。
這個長得妖精似的倨傲美貌青年,一見麵兩句話沒說完,就衝過來用力按著她的肩膀搖晃。
“你身上怎麼會有他的氣息?他對你做什麼了?!”
他凶狠地瞪著她, 仿佛被戴了一頂天大的綠帽子, 雙目赤紅, 暴怒嘶吼著:“他強迫你了是不是?他花言巧語的誘拐你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他就是一個不擇手段陰險卑鄙的混蛋——”
喬安呆呆看著他。
他死死瞪著她。
喬安看著他,猶豫著, 張了張嘴——
“嗝。”
衛姬:“”
“抱歉抱歉。”
喬安捂住嘴, 尷尬地小聲說:“中午紅燒排骨吃多了,還沒消化,你一嚇我, 我就就沒控製住。”
衛姬表情一變。
喬安覺得,這個一看就暴躁凶戾得不行的蛇精病,八成是覺得被她羞辱了, 怕不是馬上就要來打她。
衛姬臉色青白交加,瞪著她, 突然揚起手。
這是要扇她巴掌啊!
什麼人啊,一言不合竟然對妹子動手,也太小心眼了吧。
喬安警惕地捏起小拳頭,正打算出手還擊的時候,就感覺臉頰被輕輕碰了碰,力道出乎意料的小心輕柔。
喬安愣了一下。
她抬起頭, 對上一雙綠寶石般泛著潺潺碧色的眼睛。
他看著她,眉眼乖戾,雙眼裡含著血絲,目光似嗔似怪, 臉上惱怒憤怒的神情,卻一點點化為羞惱與欣喜。
“你還是這樣”
他動作近乎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她的臉頰,又像是被燙傷了一樣,猛地收回手,連手指都下意識蜷起來,咬著唇,那薄薄的嘴唇越發紅豔欲滴。
喬安下意識回問:“我咋樣了?”
衛姬看著她不明所以的呆愣模樣,隻覺滿腔翻湧的歡喜都被澆了盆冷水,他心裡發恨,口氣便凶狠起來:“這樣氣人!這樣欠打!我就應該在第一麵乾脆利落殺了你,把你連皮帶骨頭拆掉,省得你再三與我作對!”
“”喬安不知道他怎麼就突然又生氣了。
生氣就生氣,居然還要大卸八塊把她乾掉,這得是什麼深仇大恨?!
喬安本來應該生氣的,生氣得把他拎著領子一屁股踹出去,讓他突然從精神病院跑出來胡言亂語。
但是她看著這喜怒無常的妖異青年,不知道怎麼的,就是生不起氣來,反而升起莫名的好笑和感慨。
像是見到了久彆重逢的故人,雖然他嘴又臭,脾氣又糟糕,讓人很想一巴掌給他糊在地上摩擦,但是還是很高興,說不出的高興。
喬安忍不住問他:“我們認識嗎?”
衛姬微怔。
“突然覺得你有些眼熟”
喬安一雙明亮剔透的眼睛認真看著他:“我聽你說的話,也像是認識我,我們是朋友嗎?你是不是也和我做過同樣的夢?”
說著,喬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過我的夢還不全,忘記了很多東西,如果不小心忘了你,我向你道歉。”
衛姬凝著她,眼波劇烈地搖曳。
他看著她,好半響,猛地伸手要抱住她,啞聲開口:“我——”
喬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後突然傳來開門聲,直接打斷衛姬的動作。
衛姬身形僵住,喬安隻覺一股冰冷刺骨的勁風劃過身側,越過她,狠狠撞在衛姬身上。
“咳,咳咳!”
衛姬驀地一震,捂著心口往後踉蹌幾步,劇烈地咳嗽著,雪白的臉上瞬間染上不詳的薄紅。
他抬起頭,碧色的雙眼瞬間化為妖戾的豎瞳,挾裹著萬千殺氣朝著那緩步走出的青年而去。
衛姬滿含殺意,一字一句:“太,蒼。”
喬安呆了兩秒,轉過頭,就看見太蒼倚在門邊,一手抄在褲兜,低調奢華的手工西裝勾勒出修長勻稱的身形,薄亮鏡片後灰霧色的眸子看來,孤冷涼薄得漫不經心。
聽見衛姬叫他的名字,他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隻是懶散看著喬安,慢悠悠挑了一下眉。
“”喬安被他這意味深長的小眼神看得渾身皮都緊了。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試探地往旁邊挪了兩步。
那眼神稍微和緩了一點,但還是堪比容嬤嬤紮針。
“”喬安隻好繼續挪,直到離衛姬好幾米遠,才感覺身上那針刺似的威脅視線被滿意地收回去。
衛姬看見這一幕,眼睛都紅了。
“哎呦,衛王來了,實在有失遠迎。”
在氣氛緊張得一觸即發的時候,潘霖急匆匆過來,一看態勢不好,急中生智,趕緊對衛姬拱拱手,然後扭頭就對喬安說:“可找到你了,你忘了還有好多文件要處理了。”
喬安愣了愣,下意識解釋:“啊,那些文件我都”
“又來了一批新文件,現在就得簽!走走,彆打擾尊主與衛王敘話。
潘霖一拍大腿,不等喬安說完,拽著她撒丫子就跑。
太蒼看著潘霖把喬安拽走,似笑非笑扯了扯唇角,才有心思轉身去看衛姬。
衛姬站直身子,毫不掩飾身上滔滔的殺意,死死盯著他,像一把欲要血染蒼生的凶劍。
太蒼看著他那恨不能將自己千刀萬剮的眼神,笑了笑。
毛都沒長齊的小雀鳥,他實在沒必要與它生氣。
太蒼徑自摘下眼鏡擦著,漫不經心:“天機事了,衛王還不回焰山,難道在外麵還沒玩夠嗎?”
衛姬冷冷看著他,不想和他纏辯,直接說:“你放了她。”
太蒼手一頓,衛姬冷笑:“你的道貌岸然騙彆人還行,我卻是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是故意設計留下她,又迷惑我的手下不讓我找到她,意圖將她永遠困在你身邊。”
太蒼聽了,沒有惱沒有怒,卻是笑了。
“什麼叫困在身邊。”
他慢條斯理:“她本來就是我的。”
衛姬氣息一滯。
“天機石裡,我們情許三生,相知相愛。”
太蒼語氣輕描淡寫:“我們現在不過是再續前緣,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可笑!”
衛姬隻覺心口悸痛,猛一拂袖:“天機石裡的一切不過是幻夢一場,都是假的!你怎麼敢因此對她指手畫腳?!”
太蒼沒有說話,他隻是笑,淺笑看著衛姬,像看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輕狂小子,眼神憐憫又漠然。
那眼神瞬間刺破了衛姬所有偽裝的鎮定,放出來滔天的怒火與不甘。
衛姬雙目猩紅,他身後驟然幻化出一雙巨大的火焰翅膀,手中浮出一把黑色長劍,挾裹萬鈞之勢就朝他刺去:“太蒼!你該死——”
太蒼慢條斯理把眼鏡架上,抬起手,一道漆黑狹長的虛空裂縫無聲無息撕裂開,瞬間將周圍的一切吞噬。
他輕輕一彈指,漫天劍風如同被霧氣纏繞消失,他看著對麵化為一團恢弘烈焰的巨鳥,懶怠又寬容地笑了笑:“好吧,我允許你試試。”
喬安被潘霖拽出來,聽著後麵的關門聲,很是憂心:“咱們不在那裡看著真的好嗎,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潘霖奇怪地看著她:“就是因為他們要打架,所以咱們得趕快跑,不然被炮灰了豈不是倒黴死。”
喬安:“”
喬安:潘秘書你為什麼逃生經驗如此之豐富?
喬安問:“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焰山之主,衛王衛姬。”
潘霖解釋:“衛王本體是上古四方朱雀,銜天火而生,實力強悍,更是如今一方霸主,脾氣暴烈陰沉,和咱們尊主不太對付。”
潘霖看她還有點擔心的樣子,特意寬慰說:“沒事兒,尊主年紀大了,不至於和小輩計較,向來手下有分寸,看在他鎮守一方的份上,不會下狠手的。”
喬安不是很敢想,能把上古朱雀當小輩,太蒼的真實年紀是得有多大。
她果斷掠過這個可能使她懷疑人生的話題,問潘霖:“潘秘書,他認識我,我們似乎在夢裡見過噯,我做的那個夢,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潘霖愣了一下,苦笑說:“喬姑娘,這個事情,您還是等一會兒去問尊主吧,尊主會親自給您解釋的。”
喬安看他不願意說,撓了撓頭,隻好坐回去,一邊翻看文件,一邊憂心忡忡聽那邊的動靜。
太蒼慢慢捏住手,漆黑的劍鋒在他手心被一寸寸碾碎,化為黑色的飛灰轉瞬湮沒。
烈焰狠狠墜落在虛空中,狹長的鳳尾與遮天蓋地的巨翼消失,隻剩下一具踉蹌著跌倒在地上、遍體鱗傷的青年軀體。
周圍灰黑幽邃的混沌緩緩褪去,夕陽燦爛的光輝透進來,將辦公室照得整潔而明亮。
太蒼慢悠悠走到落地窗,點起一支煙。
“其實你心裡很清楚,不是我強留她,她是願意留在我身邊。”
他淡淡說:“她愛我,無論有沒有那些記憶,無論我用什麼手段,無論你怎麼努力,她都隻會愛我,也隻會選擇我。”
衛姬猛地攥緊拳,指甲深深陷進手心,滲出斑駁的血線。
太蒼看著他,又慢慢轉過頭,看著窗外鱗次櫛比的城市。
“我不管你有多少不甘、多少怨恨或者嫉妒,不管你多想殺我,也不管你想過多少瘋狂的念頭,這些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喜歡你,衛姬,她視你為重要又熟悉的友人。”
太蒼轉過頭,平靜地說:“我不會允許她因為任何人有任何難過不快所以,我隻告訴你,不要讓她為難。”
喬安豎著耳朵聽,生怕哪來一聲巨響,隔壁的大樓就被他們倆打塌了。
想到以前見過的那條把電梯壓塌了的虯龍,喬安估算了一下太蒼和衛姬的體積,更是心驚膽戰。
好半天,喬安他們突然聽見那邊重物沉沉墜地的聲音,伴隨著太蒼低沉一聲:“來人。”
喬安“噌”地站起來,和潘霖一起顛顛跑過去。
打開門,辦公室整體擺設看不出什麼區彆,隻不過地上多了條條道道被拖出來的血痕,桌子和沙發邊角都有被燒焦的痕跡。
太蒼背對著他們,衣冠筆挺,風度翩翩,站在巨大明淨的落地窗前,慢條斯理點著煙
在他不遠處,衛姬靠坐在牆角,渾身都是血,低著頭,正在大口大口喘氣。
看著衛姬這慘樣,喬安深深感到自己和他們妖魔鬼怪界的理念差距。
流這麼多血,把地板都快淌紅了,去醫院都得當場入住icu,這還叫“不下狠手”?還叫“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