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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雨了,空氣濕潮。山穀裡黑沉沉的一片,陰風如刃,割得林葉簌簌響。
衛青檀坐在小溪邊,津津有味地吃著竹葉飯團。
他很珍惜糧食,把竹葉上沾的每一粒米,都舔進嘴裡。可吃完之後,還是覺得很餓,隻好喝水囊裡的米湯充饑。
可慘的是,水囊很快也空了,他直接揚起頭,把最後一滴倒嘴裡,還有些意猶未儘地舔嘴唇。
然後就起身繼續抓螢火蟲。
陸師兄說,今夜務必抓夠一百隻漂亮的螢火蟲,還必須確保每一隻都生龍活虎能發光。
否則,少一隻就罰他少吃一頓飯。
這比打他罵他,還讓他難受。
雖然他是個修士,但資質一般,至今為止也沒學會辟穀,肉|體|凡胎哪能不吃飯呢。
陸師兄真是太狠了!
可忙活了半宿,隻抓了十幾隻螢火蟲,距離規定數目遙遙無期。
用來吸引螢火蟲的竹葉飯團,剛剛也被他這個饑腸轆轆的饞鬼吃了,這會兒空氣濕悶,螢火蟲根本不出來。
難搞。
衛青檀隨手捋了一把被露水沾濕的額發,玉蔥似的指尖掛著水珠,恰如他此刻的心情,滿腹辛酸淚。
眼瞅著快下雨了,出來得急也沒帶傘,回頭準被淋成落湯雞,要是誤了宵禁,可就得在山門口的六棱石子路上跪一夜了。
但這兩者跟麵對陸師兄陰沉沉的臉比起來,衛青檀還是覺得,淋雨在外跪一夜,其實也挺好。
比較涼快。
說不準染了風寒死一死,他就能無痛回家了。
他已經待在這裡快三個月了,早就想家了。
……
衛青檀其實並不屬於這裡。
他是個穿書者。
這話說起來有點長——
那天,他隻是課間犯困,趴桌上睡了會兒,一覺醒來後,整個世界都變了。
一群穿著廣袖錦袍,手持法器的少男少女圍著他,旁邊還有一位身著紅雲錦袍,豐神俊朗的年輕人,口口聲聲喊他衛師弟,滿臉關切地問他怎麼樣了。
衛青檀當時一臉懵,以為是在做夢,還掐了掐自己的腿。
疼。
竟然不是夢。
從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他逐漸聽明白了,大家都是問劍宗的弟子,在大師兄左欄玉的帶領之下,前往秘境試煉。
結果衛師弟——也就是衛青檀無故掉隊,徹夜未歸,等大家尋到他時,他就以一種很詭異的姿態,昏死在草叢裡。
麵色煞白,眼眶烏青。
衣衫淩亂,脖頸上還留有很清晰的指痕,深得發紫。很難不讓人懷疑,這一夜,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左欄玉將他扶坐起來,滿臉凝重地用法器照了照他,沒發覺什麼異常,這才鬆了口氣,又問一臉懵的衛青檀感覺怎麼樣,身上可有不適。
衛青檀當時腦子裡一團亂,聞聽此言,仔細感受了一下,除了肚子餓,沒彆的地方不舒服。在大師兄關切的目光注視下,才剛要說自己沒事。
忽聽人群後方,傳來一聲冷笑:“彆矯情了,死不了!”
眾人神情驟變,也很默契,立馬分散出一條道。
來人跟衛青檀穿著一模一樣的竹青色弟子服,紮著高馬尾,墨色發帶交織著烏發,隨風飄飛。
輕衣緩帶,十分俊逸。
斜分劉海下,虛掩著一雙狹長深邃的眸子,眼睫濃密,鴉羽如飛,俊逸的麵容在清晨的陽光下,似覆了層金粉,熠熠生輝,璀璨明豔。
右手攥著一把銀鞘長劍,劍柄上刻有“絕塵”二字。
似破土新竹,俊逸明澈。
可這株新竹態度差,說話也難聽。
“你昨夜死哪兒去了?弄成這副難看樣子!”也不等衛青檀回答,此人又轉頭同左欄玉道:“大師兄,彆管他!試煉要緊!”
左欄玉微笑著點點頭,說:“陸師弟,人沒事就好,你也消消氣。”順勢要扶衛青檀起來。
“彆扶他!”陸師弟依舊冷言冷語,臉色陰沉,“師尊一閉關,你就在外丟人現眼!回去再好好收拾你,還不滾起來?!”
衛青檀一聽這話,趕緊就爬起來了,感覺再不起來,以後就永遠不用起來了。
等那人走後,左欄玉才出聲寬慰:“衛師弟,你彆多心,陸師弟沒彆的意思,隻是在關心你。”
關心???
衛青檀的無語瞬間就化作了六個點,剛醒來,人懵懵的,嘴皮子還沒來得及打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