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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來人往。
兩人抬的轎子穿過街道時,並沒有紙人主動為轎子讓路。它們自顧自地走著,毫不在意是否會衝撞到貴人、隻能由福媽走在最前方,去嗬斥、開路,轎子才不會被人流擠到。
轎子上的女子,被抬著穿過街道,走著走著,遠遠瞧見幾棵柳樹。
柳樹自然也是紙裁出來的。
樹枝上並沒有掛紅燈籠。
樹下倒是有不少的攤販,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吆喝震天響。
兩人抬的轎子經過樹下。
女子側眼看過去,能看見一條綠色的紙帶,充當小河,上麵添幾筆白色,便是它激起的浪花。
她摸了摸懷裡的狐狸,被抬著繼續往前。
一行人經過“萬居巷”這個牌匾後,行動軌跡逐漸熟悉,直到停下。轎上的女子,看著眼前的場景,緩緩點頭——看來她確實經常來此處找芸慈,不然怎麼會如此熟悉?
“小姐,到地方了,我去通報一下。”
小菊對女子低聲道,等到對方點頭後,方才快步往前。
結果沒等多久,她就耷拉著眉毛回來。
“小姐,他們不讓咱們進去。”
“嗯?”女子輕聲反問。
小菊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估摸著是芸老爺回來了,特意下令將咱們攔住。”她說到這裡,隨後又看向女子:“那小姐,咱們是按老規矩進去,還是打道回府呀?”
在說到打道回府的時候,小菊的聲音都變得歡快了一點。
這丫頭,一直不喜歡自己來找芸慈。
女子無奈地笑了笑,並沒有按對方的想法辦事。隻見得她沉吟片刻,“按老規矩來。”
“好吧。”小菊一點也不意外,她歎了口氣,耷拉著肩膀,朝轎夫吩咐:“去老地方。”
轎夫便抬著轎子,晃晃悠悠圍著院子,繞了好大一個圈。
最後,停在一堵牆外。
女子還未能從轎子上下來,轎夫便從角落裡麵,翻出梯子,搭在牆上。
“小姐,咱們上去吧。”小菊道。
女子點點頭,由著福媽——一頁紙,將她背起來。
福媽就這麼背著她,在小菊的照顧下,極為快速爬上樓梯,將她送上牆頭。
坐在牆頭上,女子一眼便能瞧見,同她隔了一些距離的閣樓。
遠遠相隔,但很熟悉。
想來那間屋子裡麵,住著芸慈。
“小姐,您稍等,奴才這就送您進去。”在她思考的時候,福媽已經爬上牆來。她坐在芸慈旁邊,將梯子往上收,看來是打算用來下牆,進入內院。
不過這次,卻不算順利。
牆下圍了不同形狀的家丁紙人,他們手裡應當是拿著棍子,語氣無奈:“於小姐,您就彆再為難咱們了。老爺回來了,這次是真的不能放您進去。”
“為什麼,之前他在家裡,我不是也能進去嗎?”女子下意識地,將嘴裡的話問出口。
紙家丁為難不已:“於小姐,之前是有夫人幫襯著,才能夠瞞天過海。現在夫人都被老爺訓斥了一頓,我們就更不敢幫您。”
家丁的聲音不小,叫牆外的小菊也挺聽清。見情況如此嚴重,她立即相勸:“小姐,他們要是放你進去,被芸大人捉住的話,會被活活打死的。”
話已至此,於寶兒也不能強求。
她歎了口氣,“好吧。”
不過就此離開的話,可不行。想到這裡,她朝著家丁笑嘻嘻:“你們先走遠一點,我朝芸慈說兩句話,就在牆上,不下來。這樣就算被發現,你們老爺也不會過多追究你們,行不行?”
紙家丁猶豫許久,還是朝著她點頭。
“那好吧,你等我們走遠了再喊哦。”
於寶兒笑眯眯的,一雙腿在牆上晃悠,心情舒坦:“沒問題。”
得到承諾後,紙家丁便三三兩兩散開,等於寶兒確定,四周沒有人影後,她揚起笑容,看著遠處的閣樓,將手放在唇邊,遙遙呼喚。
“芸慈!!”
突然之間,她的腦海裡麵,閃過無數畫麵。
有芸慈坐在床前繡花,自己隨便癱在椅子上,手裡捧著糕點,臉上還沾有糕點碎屑,卻顧不上擦拭,滔滔不絕說話的畫麵。
有夜色籠罩之下,她牽著芸慈,貓著腰,像是兩個小賊貼著牆壁走的畫麵。
也有芸慈被關在家裡,自己徘徊於樓下,卻一直進不去的畫麵。
到最後,隻剩下一個畫麵
——芸慈本在家中坐著發呆,似乎是聽見了什麼,便快步朝窗邊走去。因為過於急迫,摔倒在床邊。但即使是摔倒了,也一聲不吭,快速走到窗邊,用力墊腳,將手伸出窗外。
是她在朝自己揮手的畫麵。
她在朝自己揮手,她在和自己打招呼。
突然,女子感覺自己的心被擠得滿滿當當。她想了想,再度扯著嗓子喊:“芸慈,我來找你啦!!”
“噯——”
閣樓上傳出一道聲音。
緊接著,那扇小小的、幾乎隻能伸出一隻手的窗戶,就這麼打開。
一隻慘白的紙片手,伸出窗戶,儘可能大幅度地揮動。
而手的主人,也在這時候輕聲發問:“是寶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