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儀君(1 / 2)

“大侍郎呢?”

珠玉似的稍顯靡麗的嗓音,在空蕩寂靜的長儀殿中,驀然響起。

隻片刻後,一黃衣少年郎撩開層層華帳,笑答曰:“回儀主子的話,大侍郎早早就不見了,依奴看,定又是在教訓那個外邦雜種呢。”

殿內煙氣嫋嫋,隻聞氣味,熏的人無端發慌。

七個燃火銅盆,陳列以北鬥七星的方向,內裡燃燒著不明文字的符紙,滲出的些許黑霧盤旋於最前方的龜甲上。

無風自動的龜甲,回旋不止,所處星位,正位於象征帝王的紫薇星之上。

黃衣少年郎望著口中喃喃誦語作法的主子,眼底是傾儘汪洋般的崇拜,今下亂世,六國爭霸,天下間,能人異士,是層出不窮,百家爭豔,是舉不勝舉,可在他看來,多數都是空有虛名的江湖騙子,隻有那少數,才是有真才實學的出世大拿。

而他的主子——儀君,身為大隱於市三百載的陰陽家後人,五行掐算,八卦推演,實乃個中翹楚,若主子認了第二,怕是四海八荒,便無人敢認第一。

隻因昔日西湖邊的驚鴻一瞥,主子墮入情網,方才甘願自折雙翼,入了這日漸無望的後宮,為怕帝王猜忌,更是許久不曾動過推演之術。

是以,當一個時辰前,主子令他去找作法用具,譬如龜甲,譬如黃符時,他還險些未能反應。

仔細算算,應是八年不曾見。

而今再見這熟悉的場景,再聞這繚繞的煙氣,竟有種莫名垂淚的衝動。

黃衣少年湊近了些:“主子作法,可有結果了?”

儀君展臂而望,掐指凝神:“似是遇到了些阻礙。”

黃衣少年聞言一訝,調笑道:“主子許久未碰恁些個物什,應是手生了罷。”

儀君不再言語,似是默認了對方的說法,但隻有他自己才曉得內心的惶惶不定。

縹緲積重的霧氣,漸漸朦朧了那雙深淵般的眼睛。

今早大皇女在太尉府的表現,當線人來報時,他便心下一咯噔,陰陽師的第六感,總是很準,事出反常必有妖,常年草包,一朝開竅?這可能性太小,更何況,近日也無甚能刺激到大皇女的事情。

自那時起,他便懷疑這離宛要麼過往都是裝的,扮豬吃虎,隻待暗暗出擊,要麼就是……

鬼上身。

陰陽秘卷裡曾數次記載過鬼上身、改其性之例,究竟是何種情形,他雖不能確定,但他猶記得,十年前曾為大皇女測過命,乃是高開低走的王奴命。

若是前者,命數如若偏離,應不會相差幾何,可若是後者,那便真能算得上逆天改命。

原本,儀君並未打算立即測算,但是當第二個線人告知他餘姚進宮,卻是直奔女帝書房而去,那一刻,他心中劇增的惶然,幾近讓他站不住腳,他強忍心中的淩亂,正欲去找聞人氏商量。

偏在這時,又從第三個線人處得知,棲萱竟派了丫鬟來尋聞人氏,意圖封口?可餘姚早一刻鐘前,就已進宮。

直覺大事不妙的儀君,立即拔腿就跑,緊趕慢趕,完全不顧形象的往鳳殿疾衝,卻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聞人氏與棲萱二人,那一前一後的狐狸尾巴,已然暴露在女帝眼中。

更彆說,還有一炷香之前,離嬌禁足三月一事。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與突然改了作風的大皇女有關?

儀君抬眸望向殿中銅鏡,自己瞧上去雖仍高潔傲岸,但實則風華不再,他不年輕了,十五年,帝心難測,一腔真情全喂了狗,一切的算計,不過是由愛生恨罷了。

若是有朝一日,我大權在握,陛下,您是否會後悔當初沒有給予我,哪怕是一點點的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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