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正妻(1 / 2)

在大殿內眾目睽睽之下,離宛好似隻是閉了會兒眼,便睜開,款步邁回,施施然的坐下。

修長的食指輕叩:“本宮已經贏了,還不解除幻術麼?”

場中的黑袍人見狀,半晌後,手一揮,漫天的紅蝶飛回袖中,無數雙翼交疊間,引發密集恐懼,就像是流動的血塊一樣,叫人胃部不適。

“美人呢,我的美人呢!”另六人脫離幻境後,第一時間居然不是整理衣衫,而是左右環視著,尋找剛剛還與她們肢體交纏的美少年們。

“嗐!丟人丟到家了!”大離朝臣是徹底沒眼看,不過,她們心裡也曉得,若是讓她們上場,估計也得如此出糗。

離夙最先回過神,瞧著周圍人指指點點的神情,想起幻境中自己沒把持住,所做出的孟浪之舉,雙拳死死捏著,捏的極緊。

五皇女的衣著完好無損,但場中另外五人已是外衣半解,幸好裡衣仍在。

在座的大離朝臣,無不在心中感慨:真是多虧大皇女,不然這幾個人的麵子和裡子都保不住!

“殿下殿下,你是怎麼破掉幻境的?”二小姐一臉興奮的來獲取第一手資料。

離宛唇角微揚:“隻要心不亂,即可。”

心不亂,無論你在幻境中做了什麼,那都隻是幻境,可一旦心亂了,幻境就會映射到現實中來。

這也是為何七人中,隻有她沒有多餘的動作。

二小姐哦了聲,而後想到了什麼,又疑惑道:“難道是因為幻境中的美人不夠美?”

說完,下意識瞧了眼泠奚,一拍腦門:“瞧我,問的什麼蠢問題,殿下何等眼界。”

離宛食指輕叩,想起了幻境的最後,這表現出意亂情迷的甩鞭,與暴力破幻境的揚鞭,可不一樣,幻境中的少年,要的就是為他們所迷,隻要你沒有表現出急色樣兒,他們隻會不停的勾引下去,直到你屈服於色|欲之中。

你若是一直不屈服,他們便會霸王硬上弓,強行與你交歡,一旦真與幻境中人水乳交融後,除非幻境締造者收手,不然你會永陷其中。

可如若你屈服了,那必然是無法離開幻境了,這就是個無窮無儘的死循環。

彆問她怎麼知道的,

裡都寫著呢。

唯一的法子,便是假裝沉浸其中,叫他們在**中怕你,便會自行消散。

看似多情,卻無情,心不動,幻境又能奈我何?

三場比試結束,眾人執箸,還沒吃上幾口,敕勒族上前一人,正是部落的王子,開口就讓泠奚心頭一跳。

“和親?”

既意外,也不意外,離國朝臣議論紛紛,若是平常,和親也沒什麼,幾乎哪個外族過來,都得有這麼一個步驟,但是在心驚肉跳、並不友好的三場比試後,就讓人特彆的不爽。

典客暫且被罷免了外交事宜,這差事便落到了少府頭上。

少府整理衣袍,正要站起,便聽那王子大言不慚道:“聽聞大皇女殿下花容月貌、足智多謀,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我族,願與其聯姻。”

少府一愣:“那麼,王子你是打算入贅麼?”

王子麵色一僵,張口便道:“自然不是我。”

那你還說個屁啊!少府兩眼圓瞪。

外族的王子,做了個手勢,很快走上來一名唇紅齒白的少年:“這是族內親王家的嫡子,他仰慕大皇女已久。”

親王……嫡子……還不一定是嫡長子……這是瞧不起誰呢?

大概是少府眸中的嗤意太重,王子又道:“我族還願奉五百匹良駒,三萬兩黃金,做他的嫁……嫁妝。”

大約在敕勒族看來,男子用嫁,實在彆扭,故而嫁妝二字,說的拗口極了。

但莫說是少府,就是大離朝臣,俱都不買賬,咱們,是缺金銀的人麼?千裡良馬倒的確是缺,但你們來朝,本就要奉上五百匹良駒,答應和親,隻是再多五百匹,為這麼點蠅頭小利,就把剛剛立了大功,為大離掙得臉麵的大皇女賣了?真是想的美哦!

不過,這事,無論她們怎麼腹誹都是無用,還得看女帝的意思。

於是,大殿之中,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的彙聚在女帝身上。

女帝負手而立,神情嚴肅,儀態軒昂,敕勒族的王子暗暗盤算著:莫不是這幫女人嫌嫁妝給少了?那便再加上兩萬兩黃金,也不是不行。

隻可惜,他剛如此想,便聽大離最尊貴的女帝,道:“朕不同意這樁親事。”

王子急了:“陛下——”

帝未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多說無益,爾等來朝,本就是不戰而降,若是爾等後悔,那提槍來戰,也未嘗不可,大離就在這兒,不懼所有,要戰,便戰!”

話音一落,大離一方,群情激昂,俱大喊著:“要戰,便戰!要戰,便戰!!!”

聲音大的,仿佛能衝破穹頂去。

外族王子冷汗噌噌:“陛下說的這是哪裡的話,不和親便不和親了罷。”

說著,他趕緊讓身側唇紅齒白的少年退下,免得礙了離人的眼。

而坐在位置上的離夙,執杯的手一顫,而後像是先前的停滯不存在一般,慢悠悠的飲下,光亮的酒盞內壁,映出了那雙漆黑如墨的眼:未曾想,母皇竟真的沒有同意……想必此時,父後該知道了罷。

隻在宴席上露了個臉的聞人鈺,坐在瑞鳳殿中,聽著侍郎的稟報,稍垂著頭,發絲掩住了雙眼,不辨喜怒,隻在聽見女帝態度強硬,並未同意和親之時,單掌捂住麵頰,怪異的笑聲,傾瀉而出。

在冷清的殿內,顯的越發滲人。

婢女猶豫著是否問上一句,就見一內官,揮開簾子,從側殿走了來。

是商厥大人,婢女心裡有了數,行禮後,忙輕手輕腳的退下。

床榻上的聞人鈺還捂著臉,但似乎知道到了近前的是誰,眸子都沒抬,隻歎息一聲,似怒似怨,還帶著絲癲狂:“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主子放心,奴懂。”

商厥垂首,溫熱的額頭觸上他的腳尖,而後飽含熾熱的望了眸中全無自己的聞人鈺一眼,唇角噙著抹弧度,快步出了大殿。

被獨自留下的聞人鈺,淒厲的笑聲,由小漸大,良久後,放下蒼白乾瘦的手掌,露出一雙殷紅的眼珠:“我本不想要大皇女的命,但陛下,這全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劇毒易被發現,而慢性|毒藥,就能讓她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宴席上,外族王子為了叫大家忘記先前那些個不愉快,就喊了黑袍人到前來,隆重介紹了這人:“玲瓏,她是靈蠱族自小就隨父母流落在外的族人,鎖骨上的赤蝶,是靈蠱族專有的印記,此番帶她來,也是因為她有事相求。”

“哦?”女帝眉梢微挑。

黑袍人在

外族王子的示意下,伸出纏了數圈布條的手,緩緩解了袍子,露出一張堪稱詭異的臉,繁複的紋樣布滿了右邊半張臉,但從光潔的左半張臉來看,是個美人。

離宛注意到泠奚在望見那人好似布滿魔紋的半張臉時,那種難以抑製的震驚,素白的手指顫動,好像在害怕一樣。

她伸手將她的手掌包裹其中,給她自己的力量。

“殿下,那是……奪壽蠱……的子蠱紋樣……”顫抖的嗓音,極輕的響起。

“沒事。”離宛不著痕跡的怕拍她的肩。

而那廂的黑袍人玲瓏,躬身行禮後,道:“玲瓏隨父母離開族地太早,母親亡故,父親也已纏綿病榻,不宜遠行,但老人家落葉歸根的心意很是強烈,他年事已高,記憶已不甚清明,約莫記得在北地,隻要能重返族地,玲瓏願獻上族中天下無雙的至寶——壽王蠱,獻給您。”

話落,便有離國朝臣拍案大喝:“大膽!陛下乃萬金之軀,怎可服用蠱藥?”

“是啊,蠱就是至邪之物,但凡涉及蠱,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隨著討伐抨擊之聲四起,泠奚藏在殿下身後的臉,已經越發蒼白,原來離人對蠱都這般的排斥,那殿下呢?

她陷入了惶惶不安的境地裡,無法自拔。

而離宛一邊握著小美人的柔夷,一邊回憶著書中的情節:壽王蠱又叫極壽蠱,確是靈蠱族至寶,但在十數年前,刕王率大軍蕩平族地,坑殺靈蠱族十萬眾後,就不翼而飛。

這場無比殘忍的戰鬥後,刕王就讓麾下士兵打掃了戰場,偽造些似是而非的物證,誤導天下人是某個外族包藏禍心,隱於十萬大山中,妄圖給刕國致命一擊。

且刕王不過是先下手為強而已,隻是嚇跑了他們,並未趕儘殺絕,但事實卻是,十萬靈蠱族的族人,永永遠遠的長眠於地下,這個真相,永遠也不為人知,永遠都不會大白於天下。

可以說,連泠奚都不一定知道她的族人被埋在了哪裡,因為那會兒她太小,而且刕王也不會讓她旁觀。

對於泠奚先前所提到的奪壽蠱,相比中隻草草一筆便帶過的壽王蠱,描寫則要多的多。

奪壽蠱,是以直係血緣來維係的,換句話說,就是在

親子親女身上種下子蠱……子蠱掠奪親子親女的壽命,但隻有十分之一的年歲,能轉移到母蠱身上。

也就是,如果子蠱掠奪了五十年的壽命,那麼母蠱隻能多活五年而已。

殿內的敕勒族王子大概是萬萬沒想到,天下人趨之若鶩的至寶,在離國人的眼中,竟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總有種異常憋悶的心理,這種心態促使他跟個推銷員一樣,極力的安利著壽王蠱:“它隻有一隻蠱,既非母蠱,也非子蠱,發動它,需要口訣,而口訣在靈蠱族的族地,旁的與壽命相關的蠱,發動不僅陰邪無比,還有次數限製,但壽王蠱不是……”

外族王子看離國人意興闌珊的模樣,後槽牙頂了頂腮幫,免了這些個長篇大論,直道:“壽王蠱,需要獻壽者出於自願,且每個人,最多隻能獻出十年壽命,隻要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壽王蠱的宿主就會獲得獻壽人獻上的對應壽命,而獻壽者的人數,是完全沒有限製!”

每每提到壽王蠱,他都興奮非常。

在他看來,這壽王蠱,簡直是天下最好的東西!放眼天地間,多的是奴隸貧民,隻要發布一條命令,但凡自願獻上多少年壽命者,奴隸可免了奴籍,貧民也可獲得金銀,在利益的誘惑下,還怕沒有自願奉獻者?

哪怕有一千人願意奉獻一年的生命,那壽王蠱的宿主,就能長生千年!

“不僅如此,據說壽王蠱還能使宿主容顏不老!”

玲瓏一直默默站在外族王子的身後,聽著對方侃侃而談,這些訊息,全都都是她告訴對方的。

而她又是怎麼知道的呢?玲瓏不由的撫上自己那醜陋的半張臉。

她時日無多,最多再有五年,她的好父親就要發動子蠱,來取她的命,不止她那個已經活了百年的父親需要壽王蠱,便是她,也需要。

她需要壽王蠱,來擺脫噩夢一般、如影隨形的控製,為此不惜掀起腥風血雨,叫這天下生靈塗炭。

父親用了近四十年,才打聽到壽王蠱的一點蛛絲馬跡,她把這些,以寄信的形式,送往其他五個國家,隻要有一個國君動了心,傾一國之力去找,總比她單槍匹馬,大海撈針要強。

原以為長生不老,對於以女子為

尊的離國女帝而言,應該是最有誘惑力的,但事實令她大跌眼鏡,女帝和朝臣,似乎都對此嗤之以鼻。

玲瓏麵上淡淡,但心裡是震驚不已。

泠奚靠坐在離宛身後,思緒有些飄遠,壽王蠱,她不知道,但靈蠱族有至寶,確是事實,至寶裝在一個小木匣子裡,除了曆任族長,沒人能接觸的到。

她記得以前曾無意間碰到那個匣子,就被父親打了手心,那還是父親第一次打她手心,從那之後,她就一直認為那匣子裡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不然,曆任的族長,怎會對它絕口不提呢?

亡族那日,她記得父親把那個木匣子塞進她的手裡,讓她帶它走,走的越遠越好,再找個地方埋起來,說這話時的父親,神情有些可怕。

她捧著木匣子走了很遠,卻在半路滾下了山坡,待再醒來時,匣子開了,裡麵隻有一張月白色的長符,她以為這就是至寶,匆匆將匣子蓋上,埋在了湖邊一顆柳樹下。

而僅僅逃離了三日後,她就被刕王抓到,從此養在了深宮之中。

過往的一幕幕,在泠奚的腦海中飛逝而過。

停不下來,自虐一般的放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一個溫柔的觸感撫上了她的額頭,她才從這種自虐中抬起眸來:“殿下……”

“沒事,萬事有我呢。”

離宛拍拍她的肩,輕聲的安慰她。

宴席在熱鬨中開始,在尷尬中結束。

“宛兒,隨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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