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厭惡這個虛偽的世道,厭惡那些醜陋的人心,也厭惡被魔物拖累什麼都做不了的自己。
如果當初將它們全都殺了就好了,一個一個,全都殺了。
還有那些背叛他們的人,他要全都找出來,一個不留。
林懷玉的話像是將顧扶辛拉回了那些暗無天日,那隻有往前卻明知什麼也改變不了的屍山血海中。就算他殺了所有魔物,就算他腳踩屍骨,他也救不回他的父親和母親了。可他還是要一直往前,殺出一條路,連他都不知道終點到底在哪裡。
誰能救得了這些魔物呢?他沒有遵守與母親的約定,他甚至連自己都救不了,因為,他不就是他們口中的魔嗎?
餘瑤強壓下心頭不安,不知為何,自從進了這困妖塔,她便像是被人剝奪了呼吸,她明明在吸氣,卻像是被人蒙住了口鼻。
餘瑤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清朗一些,她反問道:“那又如何?嗜血殘暴又如何?遙遙無期又如何?曾經的先祖能設下淨化與封印,我們為何不能想出辦法救他們?他們也是我們的同伴不是嗎?”
不該是這樣,為人抱薪,凍斃風雪,不該是這樣的。
顧扶辛輕笑,他這個小師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執著,但就像從沒有人能救他一樣,他們這些被打為魔物之流從沒有過其他路。
林懷玉輕歎,繼而笑問道:“餘姑娘還不知道吧,這座困妖塔外麵的黑泥最初是蘊含天地靈氣的聖水,是用來吸收困妖塔逃逸的魔氣的,但這魔氣屬實汙濁,沒多久便逐漸將其染成了外頭那樣。
還有這周遭枯木,最開始也並非一派衰敗,還有這方圓之內的土地之所以會荒蕪成一片亂石灘,全是因為,一旦被魔氣困住的,便再不會生出任何活物。餘姑娘現在還覺得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能救他們嗎?”
“會有辦法的,”餘瑤握緊拳頭抵住胸口,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不妙,但她還是答道,“一定可以找到辦法的。”
“是嗎?”林懷玉收回手,繼續踱步走到前麵,“那諸位請隨我來。”
餘瑤想要跟上林懷玉,但邁了好幾次,她都像是被困在了原地,沒辦法走出一步,林懷玉的背影像是一串憧憧長影,在她眼前打轉,她突然無力地後退了一步。
顧扶辛從餘瑤反駁林懷玉便一直注意著她這邊,少女麵上染著一層緋色紅暈,額頭布滿了細密冷汗,看起來似乎很是難受。他像是被一股力道驅使般,快步上前將餘瑤扶住,問道:“師姐?”
低沉的聲音裡頭帶著連他都沒料到的擔憂,顧扶辛愣了愣,他何時這樣對其他人說過話?
父母交給更多的是他責任,深深宮闈之中,他們的關心都克製而疏離,他久居高位之上,也染上了適宜的冷漠,所有的付出都精準地算計著,謹慎旁人的心思,何曾這般失態過?
他這些天演的戲,可真是把自己都繞進去了,他想。
餘瑤喘口氣,擺手說道:“沒事。”可能隻是缺氧,她下意識要推開顧扶辛。
顧扶辛眸底暗沉,寒潭似乎又要漫上來。她為什麼要推開他?那她這段日子以來對他的維護到底算什麼?她說著要幫她,天真無邪地靠近他,卻原來從未允許他的靠近。
這不公平,師姐,這不公平。
顧扶辛不顧餘瑤的輕微抗拒,伸手一把攬過她的肩膀,“我扶著師姐。”
“不必。”餘瑤覺得自己沒這麼矯情。
見沒有人跟上,林懷玉轉身想催他們跟上,卻見到餘瑤與顧扶辛攙在一塊兒,她扯著嘴角笑道:“怎麼,不敢嗎?餘姑娘,躲在原地做縮頭烏龜便是你說的辦法?”
沈芷麵色一冷,這林懷玉從一開始語氣便不對勁,現下餘瑤更是情況不妙,她拔劍卡在林懷玉的脖子上,冷聲道:“你做了什麼?”
林懷玉抱著狗團,笑得從容,“我什麼都沒做,你們若是不信,便將我殺了。”
沈芷的劍逼緊,林懷玉的脖子上眼見就要出現一條血痕。
林懷玉卻並不害怕,“殺了我,今晚消失的女子,也不會變成是我,你說是吧,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