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驚醒,看到自己站在一片漆黑之中,燎原的巨火在荒蕪的大地上熊熊燃燒,遮天蔽日的黑煙奪去了天空原本的顏色。
她的麵前,是一座漆黑到透不出一點光的巍峨王宮。
大地之上,到處都是淒厲的慘叫聲、兵刃入肉的鈍響聲,還有屬於魔傀的嘶吼聲。
到處都是折斷的兵戟,還有堆積成山的魔傀屍骸,流血泥濘了荒石地,染透了餘瑤的鞋邊。
這是哪裡?
餘瑤往前走去,四周彌漫著腐朽的死氣。
灼燙的熱浪熾烤著餘瑤的肌膚,她走到高大的城門之下時停了下來,那裡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側身對著餘瑤,衣袍無風自動,暗紋的衣衫隨意交疊在他胸前蒼白的肌膚之上。他散著發,握劍的手腕上綁著一根紅繩,烏黑的劉海掩映在他眉眼之間,他覺察到餘瑤的到來,微微轉身,抬眼看向餘瑤。
那是一雙沒有入深潭一般死寂的琥珀色眼眸,血色-魔紋卻無比鮮豔地從鬢邊綻開到眼底,慘白的膚色襯得他的紅唇格外妖冶。
“顧、扶、辛?”餘瑤聽到自己叫了這三個字。
男人卻沒有應。
周圍的畫麵飛轉,不過轉眼之間,餘瑤便站在了漆黑的宮殿之中。大殿之上,方才的男人斜斜倚在莊嚴王座上,他勾起嘴角,對餘瑤說了兩個字,“師姐。”
餘瑤腦中響起碎裂之聲,書中的字眼一句一句竄在她眼前:
“那一日,扶辛渾身浴血,踩著三尺識海,提著重劍,一步一步踏平了魔界王宮,將所有背叛之人,親手血刃。他站在無邊黑暗之中,孤身坐於王座之上。世人皆要滅了黑暗,他便要睥睨眾生,斬斷這世道之下道貌盎然的無儘虛偽。”
餘瑤後退一步,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想到那隻一直沒有化形的狗勾,餘瑤終於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任務都做完了才發現找錯任務對象吧?
震驚、愧疚、束手無策在這一瞬充斥著餘瑤的腦海,餘瑤忽然感覺,自己現在真的沒辦法以一個尋常的態度麵對顧扶辛了。
餘瑤忽然很想逃。然而,不等她有所動作,她便猛地坐起身,她的身上是她入睡前蓋著的棉被。汗水順著餘瑤的下巴滴下,她掀開被子想下床,但虛空之中一道黑袍抬腿邁出,堪堪堵住了餘瑤的路。
顧扶辛渾身魔氣,眼底的血色-魔紋比方才在夢境中還要鮮豔。
餘瑤後背還黏著一層濕汗,現在被他周身陰冷的氣場一吹,冷意驚得她攏著被子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住了牆壁,再也退無可退。不知為何,餘瑤感覺屋內的氣場似乎更冷了。
看著幾年未見的人如今縮在被子裡頭不敢看自己,顧扶辛想起自己在萬魔坑中度過的年歲,那幾百年的暗無天日與廝殺折磨,似乎也沒有此刻漫長。
餘瑤的心很亂,她想同顧扶辛說話,但又被他緊緊黏在身上的視線看得不自在,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但也不用等她繼續想措辭了,頭頂有陰影罩下,顧扶辛欺身而上,伸手扣住了餘瑤的下巴,然後不容任何拒絕地抬了起來。
彆扭感使餘瑤想要掙脫他的手,顧扶辛眼底結了一層寒霜,他冰冷的手指在她下巴上細細摩挲,半晌,他才說了一句:“師姐原來從未將我放在心上……”話裡帶著久居高位者才有的威嚴與氣度,聲音卻沙啞低沉得不像樣子。
餘瑤心頭發慌,啞著嗓子半天才叫道:“扶辛……”
顧扶辛勾唇笑道:“師姐知道了?正好,孤也正想告訴師姐。”
餘瑤心中有無數念頭閃過,她張張嘴,半天才說出一句:“你回來做什麼?”
這麼不願意見到他?顧扶辛想起餘瑤說過的對他的恐懼與害怕,明明都是同一個人,她卻隻偏心地隻對那個時候的他好,對擁有如此肮臟身份的他,卻看都不願看一眼。
顧扶辛忽然冷笑道:“師姐不是說過會站在孤這邊幫助孤保護孤嗎?現在孤回來了,師姐是不是該同孤一同回去了?”
他的話剛落,餘瑤便覺眼前一黑,隨後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餘瑤發現自己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屋內的擺件和色調無不在提醒她,她現在正在魔界王宮之中。
聽到她醒來的動靜,等候在門外的丫鬟們立刻魚貫而入,對餘瑤恭敬行禮道:“伺候姑娘更衣。”
餘瑤本想拒絕,但領頭的丫鬟說道:“君上說,姑娘若是拒絕,便讓奴婢們提頭去見。”
她身後的另一個丫鬟說道:“姑娘,君上已經殺了很多宮人了。”
餘瑤無法,隻好由她們梳洗。
打理好一切之後,領頭的丫鬟對餘瑤說道:“君上在外麵等您。”
餘瑤拖著繁複的宮裝往外走,一出門,便看到等在外麵的顧扶辛。
他負手看著天際,背影看起來強大得似乎無法逾越,但又孤獨得有些悲寂。
聽到身後的動靜,顧扶辛回身,對餘瑤伸出蒼白的手掌道:“師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