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歡看著他,眼淚嘩啦啦的就落了下來。
越是被嗬護,被捧在掌心裡哄,那種委屈就會被越來越放大,難以克製。
“乖,我陪著你呢。”
“不哭不哭,師姐乖…”
陸齊笨拙的哄她,蒼白的手掌放到了她的腦袋上,輕輕揉了下,一遍又一遍的哄,像哄小孩。
小姑娘哭的累了,嗓音帶了些沙啞,小臉壓在軟枕上留下細細的印痕。
陸齊抽出手,起身去桌上端了一杯水喂她喝下,才又半蹲在地上,摸摸她的頭,“還疼嗎?”
寧歡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還好。”
這會兒疼意好像散去了幾分,沒有先前那種蝕骨的疼,好了許多,連帶著她也有了點力氣。
她仰臉看向陸齊,“謝謝。”
少年原本緊繃著的臉忽然鬆懈下來,勾了勾唇,大手撫了撫她的長發,“師姐,不用和我客氣。”
他原本是沒有修仙的機會,是她給了他黑暗中的一絲曙光。
即便微弱,可也驅散了他心頭的黑暗,所以不用客氣,永遠都不用的。
寧歡撐著身子坐起來,心口的疼意越來越淺,她小臉仍然蒼白,隻是唇瓣稍微有了點血色。
就像冰天雪地裡,一抹綻放的紅梅,豔麗驚人。
陸齊看了許久,不太自然的移開視線,“師姐,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
陸齊又看她,這會兒狀態相對於剛才來說確實好了許多,他點點頭,放了心,“那我先回去,過會兒再來看你。”
他這個時候出現在寧歡房裡,本身就會招惹閒話,若是被人發現,不免會被一些有心人做文章。
他不想給師姐招惹麻煩。
寧歡嗯了一聲,目送他離開,揉了下心口,疼意全無,她抿緊了唇,沉聲道:“出來吧。”
“嘖,不愧是本王的棄棄。”
虛空中波紋閃過,一個男人散漫的踏了出來,他著了一身緋色長袍,容色生的極豔,可因著那雙狹長的鳳眸,便壓下了所有的豔色,隻餘下幾分陰冷。
寧歡抄起一旁的茶杯砸了過去,“滾!”
徐蕭行穩穩接住,隨手放到了桌旁,坐至床沿,抬手去撫她的臉,“乖,本王不是來了嗎?”
寧歡彆過臉避開了他的手。
徐蕭行眼裡挑了笑,大手鉗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去撫她的臉,修長的手指細細摩裟了下她的肌膚,哼笑,“小東西,還惱呢?”
寧歡推開他手,小臉被鉗製住根本無法動彈,她抬起頭,狠狠瞪他,“滾!”
“彆氣了是我不對,嗯?”
徐蕭行少有耐心的哄她,將她整個人帶入懷裡,“早跟本王回無儘深淵,不就沒事了?”
“謝桑之…”
他嗤笑,眼裡全是不屑,“真當他護得住你?”
魔族的血契要真是這麼好解除的,這些年來魔族早就被滅絕了,哪還會殘存這麼多在世?
寧歡沒跟他抬杠,掙脫下來,“你彆碰我。”
徐蕭行嘖了一聲,沒強行著要抱她,隻伸手去撫她的臉,瞧著小姑娘紅了的雙眼,輕笑,“哭了?”
寧歡唰的一下紅了臉,“沒。”
徐蕭行也沒說話,就直勾勾的看著她,“行行行,棄棄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脾氣好的出奇,讓寧歡也有些意外,往後退了一步,警惕的問:“你想做什麼?”
徐蕭行托著腮,笑著勾唇,“棄棄,何必把本王看作洪水猛獸?”
他尾音上揚,帶著幾分低啞的笑,“對你,本王何時不是給足了耐心?”
寧歡沒信他,隻問:“你想怎麼樣?”
“跟本王回無儘深淵。”
“不去。”
“你說過陪我的。”
徐蕭行湊近了,意味不明的笑了聲,“棄棄,你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寧歡後知後覺的想起先前答應他的事,有些尷尬。
真忘了。
她有些心虛,視線飄忽。
“本王上次聽赤魂魔尊說了件有趣的事,說是有個小丫頭創了個魔宗。”
陳慕餘神色慵懶,往後散漫一靠,“棄棄,這人你可認識?”
寧歡坐下來,直直看著他,“你威脅我?”
徐蕭行不置可否的笑了聲,玩味的勾了勾唇,“你若是乖,也用不著本王威脅不是嗎?”
才一點點大的小崽子也不知跟誰學的,脾氣這麼拗,換成旁人,他早一巴掌拍死了,哪輪得到她在這耍脾氣。
偏生她,嘖,看在她年紀小,容許她偶爾驕縱下吧。
寧歡想了想,坐下來跟他打商量,“那我要是跟你回無儘深淵,你能把血契給我解除了嗎?”
徐蕭行輕嗤,“想得美。”
寧歡:“……那我不去。”
“由得了你做主?”
徐蕭行緊盯著她,細長的鳳眸裡一片寒意,“本王既然來了,就沒抱著空手而歸的心思。”
血契的力量霸道無比,正是察覺到沒人壓製,他才會馬不停蹄的從無儘深淵趕來。
他知道那種痛。
可趕來後,他又覺得自己中邪了,她這樣子哪像是受了苦,還有力氣跟他吵。
寧歡握緊了手,不知該怎麼反駁他,忽然間生出一股無力。
打不過徐蕭行,這一點肯定的,即便是飛舟上所有長老加起來也未必有把握能贏得了他。
可她不想被困在無儘深淵,她還有很多疑惑沒問出口,很多事情沒解決。
小姑娘安靜下來,也不吵了,模樣乖乖的。
徐蕭行喜歡她安靜下來的樣子,像一件美麗精致到極點的藝術品,讓人忍不住想破壞。
忍不住,想在這件完美的藝術品上留下瑕疵。
生而為魔,較之旁人總是會多些貪婪,徐蕭行從不掩飾自己的想法,細長的鳳眸緊緊盯住了自己的獵物。
寧歡被他看的極為不適,往後挪了挪,扶住門窗才有些安慰。
“跑什麼?”
徐蕭行驟然起身,單手撐著身子抵住了門,笑的散漫,“本王又不會吃了你,真是……”
話還未說完,一把匕首刺破虛空突然出現,他偏了偏頭,正好插在門上,森寒的光芒映出他昳麗詭豔的麵容。
徐蕭行神色未變,抬手將寧歡給護到了身後,笑著勾唇,“這是玩的哪一出啊?”
房間內,忽然出現一個被黑霧攏著的男人,高高瘦瘦,看不清麵容。
“徐蕭行,你過界了!”
像是鐵劍摩擦著金屬發出的聲音,刺耳難聽。
徐蕭行隻笑,“過界?何處之界?”
“徐蕭行,你不好好待在你的西洲,跑來本王的地盤,是想做上一場嗎?”
趙繼嚴陰森森的笑起來,笑容蒼白又病態,“若是你折在了東洲,本王倒是要看看西洲的無儘深淵會亂成什麼樣。”
他眼神冰冷,帶著一股強烈的殺意。
“這件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徐蕭行將匕首從門窗上□□,手腕翻轉,輕易便將匕首又重新擲了回去,“本王的無儘深淵如何,也輪不到你來多管閒事。”
趙繼嚴抓住匕首,掂量兩下丟到了一旁,“若是你在西洲如何鬨騰,自然不關本王的事,可你過了界,徐蕭行!”
“這是東洲!”
他一字一句,笑的意味深長,“你怕不是忘了當初怎麼說的了?”
“四洲的魔族互不乾涉,若是輕易過了界,另一方有權殺人。”
魔族不許私自殘殺高等魔族,可若是主動犯了規矩,就算被殺了那也怪不得誰,隻能說活該。
“有權殺人?”
徐蕭行咀嚼了一下這兩個字,忽然笑了,“你有這個命嗎?”
趙繼嚴神色驟冷,猛地逼近,聲色狠厲,“徐蕭行,不然你試試?”
兩人針尖對麥芒,一個都不肯退讓。
半晌,趙繼嚴忽然笑了,目光透過他去看寧歡,意味不明的笑了下,“這位是?”
徐蕭行擋著他的視線,眼神冷下去,“滾!”
“怎麼?本王的地盤多了一位高等魔族,本王還沒這個資格巡察?”
趙繼嚴拍了拍他的肩膀,“徐蕭行,你是覺得自己的命令比長老會還要更具有威懾力嗎?”
徐蕭行和他對視了幾眼,眼中冰冷一片,好半天才緩慢吐出一句:“這是本王的崽子。”
“徐棄。”
“真是稀奇事,徐蕭行你也有這一天?”
趙繼嚴笑的暢快,身形陡然一閃,猛然出現在寧歡身旁,狠狠拍出一掌,“那麼實力,就由本王來替你檢查一下吧?”
他這一掌拍的太過猝不及防,讓人根本沒防備起來,彆說寧歡,就算徐蕭行也沒料到他居然敢動手。
“砰!”
青白玉佩忽然湧動出一層保護罩,將方才那層攻擊給抵擋了下來。
寧歡隻覺得肩上像是被小孩輕輕碰了一下一樣,她略微怔了下,便見到一張蒼白俊美的臉。
這張臉,和徐蕭行那種豔麗無雙的美不一樣,偏陰冷,真正俊美陰邪的讓人懼怕,像是被滑膩的蛇給盯上了。
寧歡確定了,不愧是魔族,看起來和徐蕭行一樣有病,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你找死!”
徐蕭行也反應了過來,轉身便和趙繼嚴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