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桑之才轉過身來,望著怯怯不敢抬頭小姑娘,麵上也染了紅意。
良久,他才啞了聲開口:“可有什麼不適?”
方才場景太過旖旎,以至於寧歡現在臉上仍泛著紅意,磕磕絆絆道:“我…肩上多了一朵花。”
謝桑之目光下意識落在她肩頭,薄裙襯得她身形愈發纖瘦嬌妍,雪肩也細薄小巧,隱隱可見那朵妖冶詭麗花朵正徐徐綻放。
他輕咳了聲,移開視線,耳根薄紅,“那是你鬼族伴生彼岸花,護養著你魂魄。”
寧歡微怔,而後點點頭。
她細白手指掐著薄裙,不知該說些什麼,氣氛又安靜下來。
“過來。”謝桑之招招手,亦如第一次見麵一樣。
寧歡乖乖過去,謝桑之逼出了一滴精血,指尖覆在了她眉心處,一股炙熱感慢慢傳來。
寧歡隻覺得眉心滾燙,下意識伸手去摸。
“我以精血封住了你鬼族氣息,不會有人察覺出來。”謝桑之停頓了下,叮囑:“你是鬼族之人,即便有了我精血做掩蓋,可本能會對陽光厭惡,你儘量減少在陽光下行動。”
寧歡默默點頭,低聲道:“謝謝您。”
她欠謝桑之太多了。
從血契開始,再到其他,一點一點在欠他,以至於,她不知道該怎麼償還這份恩情。
血契…
寧歡想到這個,連忙撫向心口,心尖上已經沒了異物感覺,很舒適。
“血契沒了。”
“嗯,徐蕭行給你下血契在你心臟上,除了你死或者他死才能解決,你已經死過一次了,便不用再受血契影響。”
寧歡鬆了口氣,展顏一笑。
血契沒了,壓在她心上大石頭沒了,這一下,總算可以輕鬆自在呼吸了,再也不用擔心徐蕭行。
她張了張嘴,想感謝他,卻又覺得這種話太過蒼白。
謝謝這兩個詞,在她麵對謝桑之時候,說格外多。
謝桑之望著她,眼底一片柔軟。
能看著她活生生站在他麵前,真好。
“寧歡。”
她愣了下,“啊?”
謝桑之耳根薄紅,修長手指攥緊了,神情有幾分不太自然,“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什麼話?”寧歡麵色古怪,總覺得這個仙君怪怪。
“我喜歡你。”
轟一聲四周萬籟俱寂,安靜隻聽見兩人略有些急促呼吸聲。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他嗓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似入了魔般,一遍又一遍重複。
寧歡唰一下紅了臉。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被人表白,而說出這話人居然是那個風光霽月,不可高攀仙君。
怎麼會呢?
寧歡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眼底透出些慌亂。
幻聽嗎?
“寧歡,我喜歡你。”謝桑之看出她茫然無措,無奈笑了聲,“我認真,我想你嫁給我,做我道侶。”
他再認真不過,鳳眸定定望著她,眼裡再容不下其他東西。
寧歡唰一下恍然開朗。
一瞬間,好像很多事都有了解釋,他怎麼會一次又一次救她,甚至於在黃沙骨地看到她時候,像是看到了什麼失而複得寶貝。
隻是,寧歡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她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好,怎麼會吸引到他。
“歡歡。”
謝桑之喚她,嗓音夾雜了些無奈,清冷嗓音一旦染了情意,說出來便讓人耳邊一熱。
再聽到他聲音後,不知是不是方才他說話緣故,寧歡做不到像平常那樣對待他,耳根完全羞紅了。
“給我個機會。”謝桑之走近了,帶著些央求,“行嗎?”
被那雙染了情意眸子盯住,任誰也很難抗拒得了,尤其謝桑之又幫了她一次又一次,情分實在太重。
寧歡低頭看腳尖,說不出一個不字。
“不要把我當成仙君,隻當我是謝桑之就好。”
謝桑之望著她,輕聲道:“救你不是什麼高高在上仙君,隻是謝桑之。”
“我知道你在這件事上很猶豫,或許也因為我救過你所心軟,我方才想和你說,不要顧忌著這些答應我,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不是真喜歡我。”
“可我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從前謝桑之隻會板著臉和你說話,哪會討人喜歡呢。”
“歡歡,我是很貪心人,我不要短暫,隻要長長久久,你考慮清楚。”
謝桑之逼近了直視她眸子,一字一句道:“你若應了我,便沒有反悔餘地,以後都隻能和我糾纏在一起。”
他眼中神情太過灼熱認真,寧歡漸漸也冷靜下來。
謝桑之不是在說笑,他是很認真在思考未來。
寧歡意識到自己決定可能會影響到他,沉默了會兒,“我想一想。”
她無法否認,她對謝桑之有好感。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隻是少女心頭一點小悸動而已,或許是他一次又一次救她,或者都有。
她到現在還記得,在黃沙骨地看到謝桑之有多歡喜。
那一刹那,心尖就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寧歡不清楚這種好感是不是恩情,畢竟好感隻是好感,不是喜歡,她沒有足夠感情去回應謝桑之前,她不會輕易開口。
謝桑之勾唇笑了,“好。”
隻要不是拒絕,什麼樣結果他都能接受。
他能察覺到,寧歡對他是有那麼一點感情,若沒有感情,以她性格隻怕會直接拒絕。
現如今,她沒有直接拒絕,不論是什麼感情,至少感情在。
他有時間去融化她。
或許該去問問孟戚君了,儘管對他平時裡作風看不上,可他不得不承認,他會討女修喜歡。
先前寧歡,也被他逗得很開心。
寧歡打破了安靜,小聲問:“仙君,能送我回南雲海嗎?”
考慮到這句話有點卸磨殺驢意思,她又補充:“爹爹曾說來接我,我怕在浮雲峰他找不到我。”
她爹如果繞了一圈才找到她,太麻煩了。
謝桑之身子瞬間僵住,不忍移開了視線,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寧長青消失了,可能已經離開人世。
小姑娘嗓音還很雀躍,帶著期盼,似乎有些想家了,他又怎麼忍心將她歡喜破壞掉。
寧歡敏銳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心中有些不安,輕聲問:“怎麼了仙君,是…您有什麼事嗎?”
“我不急,我可以等,等您有時間再送我也可以。”
“歡歡。”謝桑之想了許久還是覺得不應該瞞著她,猶豫了下慢慢開口:“寧長青他可能沒辦法來接你了?”
寧歡呆住了。
“您…這是什麼意思?”她擠出笑容,輕聲問:“您在逗我開心是嗎?”
謝桑之隻是看著她沒說話。
寧歡明白了,眼淚奪眶而出,“怎麼回事?”
“魔族攻上了長生劍宗,徐蕭行和寧長青大戰過後就再也沒回來,兩人都消失了,生死未知。”
“寧長青大徒弟背叛了他,長生劍宗被攻破了,我去時候,隻剩幾個弟子還在苦戰,我送到南雲海了。”
寧歡隻覺得眼前一片暈眩,險些摔倒在地。
爹爹他生死未知,長生劍宗也沒了,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
爹爹實力那麼強,徐蕭行怎麼可能傷到他?
還有,長生劍宗怎麼會沒了呢?
她身子發抖,慌亂不知所措,臉色煞白,站都站不穩。
“乖。”謝桑之將她攬入懷裡,輕輕拍著她後背安撫,“長…寧道友會沒事,你彆自己嚇自己,他實力還可以,徐蕭行拿不下他。”
寧歡鼻尖酸澀,淚水打濕了他肩頭,啞聲道:“爹爹之前說會來接我,他答應我很快會來接我,他答應我長生劍宗會好好,可現在長生劍宗沒了,他也不見了。”
謝桑之耐心聽,附和了一句,“那以後找到他你再好好懲罰他。”
寧歡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先前就讓他小心顧許生,可他不肯聽我,否則也不至於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幾乎能想象到當時場景是怎樣,正當所有人都警惕時候,顧許生出現了,他身為長生劍宗大師兄,又被譽為下一代長生劍宗之主,沒有人想象到這種人會背叛。
他帶著那些人輕鬆便破了宗門,宗門很多隱秘,旁人不知,可他全都知道,他知道大陣生門和死門,知道怎樣避開。
她小聲斥責著,眼淚卻順著臉頰落在他肩上。
爹爹不見了,長生劍宗沒了,一瞬間所有孤獨害怕全都湧了上來。
從前再怎麼樣,她有爹爹在,有長老在,有長生劍宗在,這些人就是她後背和依靠。
可現在,他們通通消失不見,隻留下她一個人孤立無援。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是長生劍宗第九真傳寧歡。
她好像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南雲海,沒有爹爹在話,她去了那裡總會有幾分不適應。
謝桑之撫著她長發,溫聲安撫,“我還在呢,不管怎麼樣,我會陪在你身邊。”
“寧道友他隻是消失了,消失不代表死亡,我會陪著你,不管去哪,我會陪你找到他。”
寧歡逐漸穩定下來,仰頭望他,隻在他眼中看到了心疼和縱容。
她鼻尖酸了酸,埋進他懷裡,悶聲道:“謝謝。”
謝桑之沒說話,隻輕輕拍了拍她背。
還是大意了,他先前就應該留意長生劍宗動靜,現如今隻剩幾個活人在,對她而言,也是個打擊。
她還太小了,自幼順風順水慣了,所有人都嬌寵著她。
突然間,失去了疼愛父親,失去了所有庇護,她會彷徨失措也很正常,這才是她這個年紀小姑娘應該有反應。
寧歡哽咽了一小會兒,忽然想到他剛才話,吸了吸鼻子問:“您先前說,還有其他人活著?”
“嗯。”謝桑之揉揉她長發,享受她難得親昵,“就在南雲海,你若想看他們,我帶你去。”
寧歡咬了咬唇。
想看,又不想看,怕看到長生劍宗隻剩那麼點人,她會崩潰。
許久,她才下定了決心,“好。”
“彆再喊仙君了。”謝桑之眉眼帶笑,輕哼,“喊我桑之便好。”
寧歡耳根紅了,點了點頭。
*
南雲海彆院
陸齊一行人盤坐在正廳修煉,他們人不多,也就數十個,正廳頗大,容納他們幾個綽綽有餘。
“你們說誰救了我們?”
“不清楚,許是什麼大能吧,或許和宗主認識,才救了我們,唉,就是不知道長老們現在怎麼樣了。”
“那些人既然攻進來了,長老們如何,我想應該不用說了。”
一行人又都沉默下來。
如果長老們還活著,怎麼會讓那些人闖進山門裡。
聞言,陸齊眼皮跳了跳,睜開了雙眼,啞聲道:“宗門被滅,我等更應該勤加修煉為宗門為長老報仇。”
他師尊須枝長老也隕落了,就在這次大戰中。
死了好多人,長老們都死了,還有真傳弟子也死了好多,陳慕餘、鶴停雲、湯程、魏少如、花容、洛妃雁還有寧歡。
想到最後一個名字時,他又垂下眸子。
曾經照亮了他世界寧師姐,就這樣消失在了這個世界,而他連害死她凶手是誰都不清楚。
“請問,這裡是長生劍宗弟子所在處嗎?”
微軟女聲帶著些許緊張。:,,,